“啪”的一声,灯光层层亮起,办公间里一片光明。
我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就见泰一站在录音棚门口,迷茫地看着我。
“罗捷?你怎么来了。”
“我……刚给你打了电话,关机,怕出什么问题,就过来看看。”
“哦,我的手机没电了。”
泰一走到我身边,把我从地上扶起来。不知刚才他听到我的喊救命没有,我有些窘迫,没话找话地说:“不知谁把电话线随便甩在地上,害我刚才摔了一跤。”
“你没事吧?”
“没事。”我跟在他身后进了录音棚,“外面下雪了。”
泰一扒开百叶窗往外看了一眼,笑着说:“是啊。这么冷还麻烦你跑一趟,真抱歉。”
他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
“别这么说。”我接过水喝了一口,打量着房间里琳琅满目的录音器材。虽说天天在外面的休息室等候他们录音,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录音棚,不免有些好奇。
录音棚里并不很大,一边是沙发、茶几和写字台,另一边是调音控制台和大大小小的音箱,整体布局很合理,所以并不显得拥挤。控制台后面的墙上,有一面巨大的玻璃窗,里面挂着耳机和麦克风——我在电视上见过,那里应该就是他们平时录歌的地方了。
“工作进行的不顺利吗?原以为你很快就能回去的。”
“有些地方不太满意,感觉没有出来我想要的效果,所以试着调整了很多次,不过……”泰一耸耸肩,“本来打算在这儿的沙发上熬一夜算了,既然你来了,我还是跟你回去吧。”
我看到录音棚的沙发上放着一个靠垫和毛毯,心里顿时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明明是偶像歌手,在旁人眼里只要一朝成名天下知,打扮漂亮往台上一站就行,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钞票滚进荷包来,可是却有几个人能看见他们在幕后付出的艰辛努力!
“说真的,你困吗?”
“有时脑子一兴奋,躺在那儿也睡不着。”
“那就不要回去了。”我下定了决心,“我可以在这儿陪你琢磨,聊聊天,没准一会儿就有灵感了。”
泰一愣了一下,继而一笑:“能行吗?”
“一个我很喜欢的作家曾经说过,要想获得灵感,你必须把自己的位置放得特别低,不能指望它主动来找你。”我说,“所以试着放轻松,想点别的吧。比如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盘腿坐在椅子上,再慢慢呼出来。
“你这是跟雅言学的么?”泰一问道,不过也在沙发上打坐。
“嗯,晚上刚和他讨教过,他说冥想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想就对了。”我闭上眼,吸气、呼气。
不过说归说,坐了一会儿我就开始觉得无聊,这么乏味的冥想,真不知雅言为什么每天都能坐得住……
我偷偷睁眼瞥了泰一一眼,见他还是坐得笔直,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就试探地问了一句:“现在感觉平静些了吗?”
“嗯……”泰一依旧闭着眼,“感觉到饿了。”
我大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算啦,我们没有慧根,还是去买吃的比较实在。”
经泰一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自己饿得慌。
“好啊。”
我们来到大厦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食物,我又顺便拿了一打啤酒。以前写不出东西的时候我常常借酒激发灵感,虽然事实证明这玩意没什么用,不过喝醉也总好过一个人苦逼不是,
从便利店出来时,雪已经停了,地上、屋顶、树枝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春雪,整个世界看上去像童话王国一样冰雕玉琢,晶莹剔透。脚踩在地上拧来拧去,有一种特别爽的感觉,跟捏破气泡带上的泡泡有异曲同工之妙。
“喂,你有没有……”我的话又咽了回去。
泰一低头走在前面,心事重重,脚步迟缓。很明显,作为4EVER的队长兼制作人,他还是无法卸下肩头责任所带来的精神负担,对于在创作中感觉“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的苦恼,我当然也能够感同身受。
我悄悄停下脚步,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一边,从地上捧了一把雪,团成一团,朝着泰一的后脑勺扔过去。
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泰一茫然的回过头,第二个雪球又飞到脸前,这回他眼疾手快,挡开了。
我哈哈大笑:“不赖嘛!经常健身锻炼的人就是不一样,反应还挺……”“快”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雪球正好砸到我脑门上。
“彼此彼此。”
泰一笑眯眯地看着我,手里正在揉搓另一个雪球。
“等等……”
又一个雪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我飞过来。
我往旁边一闪,脚滑了一下,一屁股坐倒在雪地上,不禁忿然叫道:“喂!你怎么能连续进攻呢?应该等我还你一下再说,这个不算!”
泰一跑过来拉我,笑嘻嘻地说:“你刚才又没说……”
我右手抓住他的袖子猛地一拽,把他拉倒在地,左手又从地上抓了一把雪甩在他脸上,自己翻身爬起来,整个过程勇猛而敏捷,充分显示了自己是一个争强好胜到无聊地步的人。
泰一也不甘示弱,一伸腿绊住我。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几秒,就又悲催地摔了个狗啃泥。
于是,在黎明前的无人大街上,两个无聊失眠的年轻人兴致勃勃地玩起了打雪仗,直到天色渐渐亮起,路上的车辆行人开始增多才罢手。
看着彼此冻得通红的双手和脸颊,我们坐在大厦前方的花坛边上相视而笑,感觉十分放松。
我随手打开了一听啤酒,仰头喝了几大口。由于刚才一直在雪地里放着,啤酒早就变成冰镇的了,喝下去五脏六腑一阵沁凉,我美美地咂了一下嘴。
泰一吃惊地看着我,问:“你怎么一点不怕冷?那啤酒都快变成冰的了吧。”
“夏天吃火锅,冬天吃冷饮才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呀。”我大大咧咧地说,“要不要尝尝真正的冰啤?保管你感觉很爽。”
泰一犹豫了一下,说:“那就来一小口好了。”
我一笑,把自己喝剩的啤酒放在一边,刚要给他再打开一听,泰一却顺手拿起剩的那听啤酒晃了晃,说:“不用再开了,浪费。”
他仰头把剩下的那半听啤酒灌到嘴里,然后“啊——”的一声发出叹息,就像一只猫被火烫到了似的。
“果然很有感觉……”
泰一眉头轻蹙,点了点头,又把啤酒罐拿在手里看了看。这一连串动作看得我目瞪口呆(太帅了有木有!),心里小鹿乱撞七上八下,眼睛愣愣地盯着他。
“嗯?”
泰一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忙说:“哎,没什么……你怎么连喝啤酒也能这么好看呢?简直像做电视广告里一样。”
是人都爱听好话,多拍马屁总没有坏处。
泰一笑了,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从来没有打过雪仗呢。”他突然说,“今天还是第一次。”
“怎么会?”我很诧异。
“我小时候一直住在厦门,那里靠近热带,从不下雪。等到上中学时,我才跟家人来北京定居,不过那时候已经过了玩打雪仗的年纪,所以……谢谢你。”
“谢什么,”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一种孤独的感觉,便开玩笑道:“只要你愿意玩,我随时奉陪。”
泰一笑了一下,站起身说:“嗯,回公司吧。”
刚到大厦门外,只见一个背着登山包、戴着红色毛线帽的年轻女孩用力拍打着大堂外的玻璃门,一边大声喊着开门。
门里的保安披着棉大衣站在门前,不知嘴里嘟囔了些什么,不过看那意思就是不给她开门。
“不开是吧,行!”女孩突然蹲下身子,从靴子里摸出一把螺丝刀来,高高举起:“等我用这个把门砸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