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愣住了。
“你带我走好不好。我想和你在一起。”那孩子死死地用那双清亮的眸子盯着我,似要将我灼出一个黑洞。
我知道他在害怕,却不知道他怕什么。
“我会一直照顾你的,无论如何。”我坚定的说。然后推门离开。
那时,如果我回头,就可以看见,那双往日明如星子的眸子中薄薄掩盖在上面的黯然;如果我静下心,可以听到一声被我的叹息掩盖的微弱的叹息;那时我只是没有成熟的想到,这会是一场离别。
我去找了夏姬,我有些急切的说:“快叫大夫来呀。”
夏姬还是像原来那样,斜倚着楼梯的扶手懒懒的抬眼看我。眼中波澜不惊,像是平静的大海,又像无际的沙漠。
她此时是有资本和我摆架子的。就像我之前有资本和她叫嚣一样。我有些受不住。若是放在从前,我决计是不会吃这一套的。只是,如果说伤成像离这样,世上还有谁能救他,那么,只有夏姬找得到这个人。我从来不怀疑夏姬的能力。
可是她不说话,我也就漠然以对。既然她不着急,我着急也没用。拿捏分寸,夏姬一定比我一个黄毛丫头要擅长得多。
我双手交叉抱剑,和她一样斜倚着楼梯扶手。只不过,我倚在她的对面。看样子,我们就像两尊对峙的门神。
可是,我听着耳边轻浮的小曲,越听越烦躁,心里想有一只硕大的雪球在滚。那种想要抽剑砍人的冲动几乎抑制不住。
我的眉毛不由得紧蹙,握在剑柄的手指松开又握上。关节被折磨出惨淡的青白。我告诉自己,没什么。
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抬眼望向夏姬,她也正看着我,脸上有嘲讽,也有一丝我读不出的东西。看起来更加的冷艳妖冶。
仿佛煎熬。但终于,她开口了。我看她朱唇微启,瞬间感到一种无力的虚脱,险些脚软的跪下,所幸靠着楼梯的扶手。
她用极缓慢,仿佛透着得意的语气说:“你想清楚了吧。”
我不得不承认,她这么久的沉默,磨去了我所有的耐心和傲骨。
我详装不知:“啊?”
她却又不再说话。只是瞪大杏眸看我。我愣住了。心中想着离的情况。突然,晴天霹雳一般,我身体轻微的颤了颤。使我不得不用剑顶地支撑住身体。
我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我隐隐觉得,莫非,夏姬还在和我争离。她要我走!
这是一道绝顶的难题,考验的是我对离的感情。可是她呢,我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何对离有如此的执念。
我深吸了口气,说:“我最后看他一眼。”
夏姬笑了,有些放肆又恣狂。她伸手捂住唇边的笑意,点了点头。头上金雀口中衔着的几段金流苏熠熠生辉的摆动。
我果然猜对了,她就是要我离开。她不过是想要离。可是,我抬头望了望,头顶是雕牵牛花的房梁。可是,她会对离很好不是么。比我对他好很多。毕竟,我和离都还是孩子。
我推开房门。离躺在床上偏头看我。他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飘来。
他说:“阿白。”顿了顿,他说,“你......你要走了么?”
原来。原来他早知道。
“嗯。”我点头。
“那个.......”
“那个,这么多年,谢谢你了。”我打断他的话,深深的鞠躬。然后我走到床那边,俯下身。俯下身,愣住了。我要做什么么?我该做什么么?
我最后直起身,就这么望着他。我看到他眼里有一种闪耀的东西,像是水光。
我们谁也没出声,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说话。也没有别的变化,我确定那不是泪,因为泪至少会流下来。可是离的目光坚定而且没有变化。也许是过了很久,我听到夏姬在门外咳嗽的声音。我们俩同时眼光一收。错开了。
我说:“时间不早了,我得走。”
“等一下。”他伸手扯住我衣角,动到筋骨“嘶”的倒吸凉气,“阿白,你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我低下头,略微靠近他。他问:“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我说:“也许吧。随缘。”
他又更靠近我一点,费劲的挪动,导致他再次触动筋骨。他大口的吸气,说:“阿白,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忽然一颤。转头挑眉看他,却见他一脸严肃,不似开玩笑。
我想了想,很认真的点头。我说:“呐,我也很喜欢离呢。”我笑了,有点假。
我看到他也笑了,就挥挥袖子,不再看他。
“小屁孩。”我在和上门的瞬间轻哼,却止不住哭了。
整理好情绪,我朝楼梯口处的夏姬点头示意。头也不回的离开丽云轩。
只是我似乎隐隐听到夏姬说了句:“快关门!”我当时昏昏沉沉的,闷头走回客栈。
我觉得很困,和衣便倒在床上,想很多很多的东西。最后把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仿佛胸口塞了大团的棉花,梗塞得难受。未来不可预知,我更是茫然的感到没有什么值得我活下去的。
我不是白家大小姐,不可以在爹娘仆人的宠爱下任性又娇蛮,学一些舞起来很漂亮的剑法,每隔四年跟着爹去参加武林大会。然后,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然后相夫教子。虽然无奈,却是我该过的生活呀。
现在,我是白家大小姐,我爹娘被杀,家族惨遭灭门,我却不知道仇人是谁。可是,此时我已经欠下了一条命。
我背负着家仇,欠下一条命。我该何去何从?
我是无姓,单字一个白的阿白。受一户人家的恩情,欠了一条命。
我是阿白,漂泊无依的阿白,前途未知的阿白,迷茫的阿白。
我不是个聪明的人,所以,我最后决定:
好好睡一觉,其他的由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