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广义去村上抓阄,也就是抓桩基的确切位置,这件事何存学不知道,何东的奶奶不知道,何东的大伯何广财也不知道,何广财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再盖房,知道的人也就是何广义和他的女人刘晓梅。直到刘玉堂来找何广义要钱时大家财知道了。
下午一直下着雨,虽然不大但是很急,没一会儿路上就湿漉漉的,地面都变的泥泞不堪了。雨催着在外面的人回家,空气中透露出了一丝丝压抑的气息。由于下雨何广义早早的收摊回家。没一会刘玉堂和村上的张会计穿着宽大的雨衣进来了,尽管雨不大但是雨衣上的水滴就像一串串断了线的珠子在地板上滴了一溜一溜的。
“广义!广义!在么?”张会计大声的叫道。
在里屋的何奶奶听见了出来细细的一看笑着说:“哎呀,刘支书来了!咋有啥事吗?”
“奥,我来收个钱!广义么在吗?”刘玉堂看着里屋说。
“收啥钱?我可么钱。”何奶奶脸色一变,皱了皱眉头说完就转身走向自己的屋里了。
这时候何广义出来了,在厨房做饭的刘晓梅还没来的急脱下围布就到了里屋。
刘玉堂看见何广义和刘晓梅来了不满地说:“镇上批下来了,今要交钱哩,明天就上报。”
“交多钱么?”何广义小声的问。
“八千整!”张会计紧跟着说。
这时的何广义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刘晓梅,只是“奥”了一声。
“刘支书你先坐,钱一定会交的,你看能再缓两天么?我哈么去借哩,就这两天时间。”刘晓梅看着刘支书笑着说。
这时在里屋炕上坐着的何奶奶只穿着一双鞋一把拉开门帘就出来了,大声说道:“我屋么钱,也不盖房,你看谁要盖给谁,我不要,盖了一辈子的房了,不盖了。”
刘支书不耐烦的问何广义:“广义到底谁做主?要还是不要?”
何东的奶奶上前拉了一把何广义说:“不要了,盖了一辈子的房还盖啥房,哪有那么多的钱,咱这房子不是好着么,不盖了。”
刘支书说:“要盖着八千元就得马上交,最迟这俩天内,不盖我就去问别家了。”
刘晓梅赶紧说:“盖!我盖。”
何广义低着头想了想说:“啊我就不要了,你看谁要给谁吧。”刘晓梅一把扯下围布,狠狠的瞪了一眼何广义,然后头也没回就跑进里屋,这时候的刘晓梅就像吃了黄连一样有苦倒不出,也不知道给谁说,心里的委屈顿时充满了全身,一个人趴在炕上哭,何东、何亮兄弟俩不知道什么事看着母亲哭,就围着刘晓梅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何广义抽到的五号桩基就让给了别人,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但这已经和何广义、刘晓梅没什么关系了。慢慢的这件事就过去了。
仅仅过去了三个月,镇上开始修路了,各个村的第一轮盖房火热起来了,大家好像都看的是这天的黄道吉日似的,有钱的就开始盖了,没钱的就先做个地籍,放着等有钱了盖。这也就算是第一批“移民”了。前西村新盖的地方在离前溪镇的街道很近,和以前住的地方只是隔着一条河也就是上水河还有一片田地,也算是处于镇上的中心地方,有着远大眼光的人都看见了未来的发展前景,离街道近,日后发展了就可以在家办个商店什么的,着也算是住在街道上了,其他村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们的地不是在山上就是在上水河的那边离街道还是很远。听着何老汉说前西村这么好的运气还好谢谢当年的地主,听祖辈上传说清朝时候前西村一直就是被一个大地主所控制,现在住的地方都是他的田地,自己住在一个很大的宅子里,他不段的向其他地主购买土地然后合并,慢慢的现在就有着现在前西村的这块风水宝地了。在前溪镇的人看来住的离街道近就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虽然是农民,但是高一级的农民了。这种远大的目光何广义没有,但刘晓梅有何广财也有。
不管外面在怎么热闹何存学对着些一点也不关心,不在乎。依旧住在自己的窑洞,晚上自己拉些柴火吧炕头烧热乎了,踏踏实实的睡上一宿,第二天清晨起个大早唱着秦腔,村子的人说:“何东他爷是公鸡嗓子——么汤调!何存学在不管别人怎么说,依旧是这样。
一天早晨,何广财端着一碗珍子蹲在大门口吃,张家老六下地回来了,何广财叫道:“哎,老六,早么?你家房盖怎么样了?”张老六是前西村出名的勤快人,聪明人。老六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锄头说:“人家镇上在修路要过门前面里,为了方便先让政府修么,修完方便了我在盖,在说了盖房的匠人都让别人请走了,我都光杆司令了怎么盖呀?”何广财楞了楞神许久后“嗯”了一声。
下午吃过中午饭何广财去了刘玉堂家,问关于下一批地籍什么时候批,随后不仅是何广财这样去问,好多人都去问过了,但何广义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每天早上出摊晚上回家,刘晓梅也没有办法,在家里她依然做不了主。又过去了三个月,第一批的住房基本上都盖好了,一户挨着一户,同一的模式,二层小楼房,用混凝土盖的墙面很平整很光滑也很结实。同时第二批的盖房通知也就像圣旨般传开了,村子里顿时炸开了,大家都想报,有钱盖的想批一块,没钱的想批一块以后在盖一而不迟。但名额就很有限了,这下给刘玉堂和张富贵出了一个难题。这一次不再像上一次那样挨家挨户的问了,也没有问的必要了,大家就像狼发现肉一样往刘玉堂和张富贵家里涌。
晚上刘玉堂和张富贵统计了一下只有报了五十户,但只有十五户的名额。“这下可难整了!”张富贵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吐出了一大团烟雾。
“大家都想报,人那么多,咱得想个办法,要不着事弄不好还会引起麻烦的,得罪人。”刘玉堂看着手中的名单说。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后,刘玉堂、张富贵就在村上的打喇叭上喊让各村的队长、村上的张会计现在去村支部会议室开个会。
刘玉堂说:“现在出现个情况,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想批桩基的人是越来越多。但是咱这桩基是有限的没有那么多的名额。今天叫大伙来商量个对策。”
会议室中你一句我一句的商讨着,其中不乏有好些队长也报了名。张富贵手中的烟是一口接着一口就没停,没一会儿有人就被呛着直咳嗽,但没一个具体发言的。一上午没说话的张会计说:“咱先收桩基费,谁交了咱统计一哈,看多少人能交上,这样就不会有不吃凉粉占板凳的事了;再一个就是上次,然后还是不行就从干部……”张会计再没说下去。
最后烟也抽完了,张富贵站起来咳嗽了两声说:“就先这样来,各队队长回去给同传一下,让赶紧吧钱交了。老刘明天咱把情况给镇上报上去看镇上怎么处理呀。”
刘玉堂整理了一下说:“嗯,行。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看哈情况再做打算。”两天过去了,只有少一部分人被卡住了,但还是多出许多人,这可怎么办?镇上也一直不出个方案这可难为刘玉堂了。这段时间他们想法设法的希望能给自己批上,给各自队长、支书、村上送礼帮着干活的等等,这一段时间这件事成了大家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何存学依旧是大嗓门吼着秦腔,说着天气,住着窑洞,只是他不再养羊了。何老汉对着窑洞是有说不出来的感情,就像何东对着窑洞的感受是一样的,看见着窑洞就很舒服很亲切,很踏实,结实的四周,泥土烧砸后的墙壁是那么的纯洁和实在不像土房子,大雨一泡就散架了。那种泥土的气息很让人迷魂颠倒。
几天后,何存学和何广财吵架了。前西村的人都知道是为什么。广财要他爹搬下来住,别住窑洞了,但是何老汉不愿意,何娟、何晶等兄妹几个都希望爷爷住下来,但是李氏不愿意,她看不惯何老汉。那天何广财大骂自己的女人说:“你就不是个东西,我少管我的事,你知道啥?咱参合你试试,不愿意了你就滚远。”
其实大家都知道何广财像着何老汉住下来了就能增加获得名额的机会和筹码。后来何老汉还是搬离了自己住了大辈子的窑洞,从那以后窑洞就再也没有人住了,里面只是放着一些干柴什么的,那天何东曾经说过的炕也被砸何老汉砸了,何东抱着枕头从弥漫着羊奶气息的窑洞走了出来,枕头上散发出浓浓的烟味,何老汉用以前栓养用的铁链把窑门锁上了,并用斧子把大锁砸的死死的严重的变了形,那天下午何老汉一句话都没说,临走时,何宝平的爷爷何老三问了一声:“走呀?”何老汉只是:“嗯”了一声,头也没回就走了。何东在后面跟着。自那以后何老汉就再也没去过窑洞,和大儿子住一块还和往常一样,只是大清早的不唱秦腔了,平时也不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