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见消毒水味道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在哪里了,印入眼幕的一片亮白,让人非常的不适,我抬手挡了挡眼睛,终于看清一切,医院的病房。
小安伏在床边的柜子睡着了,他埋着头,像课间休息的小学生,看不到他的脸。我伸手动了动他的发梢,他还是很惊醒,揉着眼睛直起身来。
我看到他的脸上贴着一块创可贴,不偏不倚,正正贴在脸颊上,很是好笑。
他伸手想要碰我的头,但又突然停住,说:“你,傻了?”
“你的脸怎么回事呀!”我很想去碰一下。
“猫抓的。”他不经思考就说出这句话。
“你真的我把我当傻子?”
“原来你不是?”
“你可不可以认真点!”我都无力生气了。
“昨晚那个白痴,趁我不注意抓了我一把。”他摸摸脸,有点气愤。
“哈哈,原来男生打架也这样啊!”
“你还笑呢!”他点了点我的脸“还不是因为你!”
“我?”我回忆了一遍,好奇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那个小眼镜呢?”
“你关注的事情真奇怪!”
“当然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那么多人打架,居然没能看到最后多遗憾啊!”
他露出无奈的笑,说:“你还真是像个小女生啊,还在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后来呢?后来呢?”
“你的头不疼了?”他轻轻碰了一下我的额头。
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隐隐作痛,抬手摸了摸,肿了一个很大的包。
“这样看起来奇怪么?”我撩起刘海,面对他“有没有像独角兽?”
“你……”他很是无奈“该不会真的撞傻了吧?”
“不是,真的很疼,来,你帮我吹吹。”我说着凑近他。
“别闹啦!”他拉下我的手,把我推回床上躺着。
我瞟见他的手背指节有很多细小的擦伤,快要结痂的伤口变成暗红色。
“你疼么?”我问他。
“嗯?”他摸着脸上的创可贴,说:“这儿么?还好,不疼。”
“不是。”我纠正“打人会疼吗?”
他愣了愣,随后看了看自己手背,仔细想了想,回答说:“疼啊,打人也会疼。”
“这样啊,真好。”我笑起来。
“是啊。”他也陪着我笑。
“你干嘛笑啊!哈哈。”
“因为你在笑啊,哈哈。”
“这样很像神经病,哈哈哈。”
“我也觉得,哈哈哈。”
旁边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满眼血丝的大妈怒道:“你们俩个能不能小点声,这边还有病人要休息呢!”
我和小安被吓一跳,笑声都卡嗓子里了。
“没病就出去!住什么院呐!”大妈气冲冲地划上了帘子。
“好恐怖……”我压着声音对小安说,他点头深表赞同。
“那我们走吧。”我小声说话。
“不——行——”小安摇头示意。
“为——什——么——”我也学着他拖长音。
“你——还——没——好——”
“我——没——事——”
“不——”
小安话还没说出口,帘子又被大力掀开,还是那双突出的红血球:“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
“对不起对不起抱歉抱歉!”小安连连道歉。
“哼!”大妈又猛地拉上帘子。
我和小安互相对看几眼,不敢再说话。半晌,小安掏出手机,示意发短信,然后我突然想起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号码,重要的是,我连手机也没有啊!
小安也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在手机上打好字,递给我看。我还没接到手,帘子再一次被拉开,红眼大妈一语不发瞪着我俩。
我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对大妈展露笑容,俗话不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么。虽然不知道大妈想干嘛,但是先防备一点好。对了!莫非是小安没有关按键音,所以又吵到他们了,而且,似乎,好像,还有在医院不能使用电子设备这样的规定,感觉横竖都是错呀!
“帮我看一下。”大妈开口了“针水快要完了!我去上个厕所!”
“好的好的。”小安马上应承下来。
然后我们看着大妈肥硕的身躯一摇一摆离去,才送了一口气。
“所以我们快出院吧!”我抓紧时间说话。
“不行!你还没好!”小安也加快了语速。
“我根本就没病!”
“有病没病医生说了才算!”
“那医生怎么说呢?”
“医生,医生说要观察。”
“要观察就是没病!”
“有没有病要观察了才知道。”
“你干嘛这么相信医院!”
“你干嘛这么不相信医院!”
“我……”
“等一下,我去看看旁边。”小安打断我,走到帘子那一边。
“怎么样?”我问。
“嗯,快完了,我按了铃了。”
“不是,跟你说出院的事。”
“等医生来了再说!”他一口回绝。
然后大妈回来了,她丢下一句谢谢,拉上了帘子,又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午饭时间,小安去给我买粥,大妈拉开了帘子,在收拾东西,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眼球也没有那么突出那么红了。我也看清了隔壁床的病人,是一个瘦小的老者,沉沉睡着,或许是大妈的丈夫。
“姑娘,你什么病啊?”大妈突然开始跟我攀谈。
“我……”我没病啊,可是我说我没病的话才会被认为有病吧!
“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告诉她。
“哦,摔着哪啦?”
“嗯……头。”
然后大妈停下手上的活,深深看了我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
“嗯……”
“我看他对你挺好的,昨晚把你送进来就守了你一晚上。”
“哦……”
“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是,是啊。”我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闲聊。
“昨晚挺乱的,和你一起进来的就好几个人。”
“医院嘛,难免。”
“我们住一个月了,第一次见,好几个人呢!”
“是车祸吧?”
“谁知道,不过看起来不像,听说是X大学旁边聚众闹事,打伤了的。”
“……”
“你是X大的么?”
“不是。”
“那你在哪念书啊?”
“我……我毕业了。”刚刚不是还嫌我们讲话吵了病人休息吗,现在自己说个不停!
“哦,在哪儿工作呀?”
“阿姨,你不去吃午饭吗?”我插开话题。
“一会儿我姑娘会送过来。”
“哦哦。”完全找不到话讲。
“姑娘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呐?”大妈你也太能扯了吧,刚刚还以为我在上学呢,下一秒就问结婚了,要不要这么快啊!
“还早呢……”我勉强敷衍。
“我倒是说。”她直接移动到我床边坐下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合适就赶快结了吧,现在的小伙子啊,心花,你不栓牢了,一转眼他就跟别人跑了!”
“就说这个小伙子吧,我看他就招烂桃花,你得赶快的!”
“是,是。”来个人拯救我啊!
“你要不好意思提,待会儿阿姨我帮说说。”
“说什么呢?”小安面容桃花,出现在门口。哦,对了,是烂桃花,脸上还贴着创可贴呢!
“回来了啊!”大妈面不改色,一边走开一边还冲我使眼色,一副包在她身上了的样子。
不要这样啊大妈,我可什么都没有拜托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