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可是亲眼在那家快件中心见到他的,只要我再去一次,一定能弄清楚!至少那天接件的前台小姑娘,绝对是见过他的!
我换了衣服,准备出门,然后发现门打不开了,跑向阳台,不出所料,一个硕大的防盗笼。再查看家中所有的窗子,全部都焊上了铁条。
我拎了菜刀来到阳台,却又觉得自己愚蠢得可笑,又什么用呢,这把刀,除了能砍死我自己,还能奢望它做什么。我颓然坐到地上,看着楼下空旷的道路,人迹罕至。
半晌,有个保安背着手,悠闲的走过。
我抱着栏杆朝他大喊,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又继续走自己的路。
“喂喂,你等一下!”我继续喊道。
结果他只是加快了脚步。
“叫你等一下你听不到吗!!”
他走得更快了。
什么情况?把我当疯子了吗?对了,我差点忘了我就是精神病这件事,我就是疯子啊!
我拾起旁边的菜刀,奋力对他掷了出去。菜刀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地声响,那个小保安吓得脸色都变了,小跑着离开了。
我折身进屋里,把剩下的两把菜刀也拿了出来,把所有能通过防盗笼的物件都堆到了阳台上。下班时分,陆续有人经过,我开始把东西一件件扔出去,看着他们落荒而逃。当那些人发现其实我根本砸不到他们的时候,就站在了一个安全的范围外,开始看热闹。
他们甚至故意不提醒后来人,甚至故意指使后来人走进危险的区域,我也不负众望,完美地把那些傻瓜吓一大跳。如果有人不慎被击中,大家就会欢呼喝彩,可惜的是这种时候太少,只有一卷纸正正落在一个西装笔挺的上班族脑袋上过,其他时候都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然后那些猪们就开始嘘声。
慢慢不再有人上当,于是那些瘦候肥猪开始自己闯进危险区,摆出一副挑战的姿态来。
看我没有东西可扔,那只小瘦猴开始得意的扭动起来,他朝我吐舌头做鬼脸,真像是个十足的神经病。我朝他招招手,他就蹦得更欢了,呵呵,傻瓜,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我再招手,他就再大胆地靠进来,然后我一把摸起还剩在地上菜刀伸了出去。众人发出惊叫,瘦猴吓得脸色发白,连滚带爬得跑走了,我朝着他的背影狠狠把菜刀扔出去。所有人都尖叫着往后退,内圈的人推倒了外围的人,好像我不是扔了一把刀,而是放了一批箭一样。我靠在阳台上大笑,看着下面乱作一团,有被推到的小孩哇哇大哭,有被绊倒的老人叨叨咒骂,真是好一出大戏。
突然有保安开始疏散人群,接着一辆白色Q7开了进来,车上下来一个成熟稳重可靠踏实万分谦和的男人开始鞠躬道歉,一副痛心疾首有什么你们冲着我来都是我不好没管好小孩的家长模样。我把最后一把刀丢下去,正中那辆车,可是却再没有人欢呼。大家怀着一颗想笑的心摆出一脸同情的样子,扭曲着面部神经走开了。
苏莫直起身,推了推眼镜,抬头看我,镜片反光,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在楼上,他在楼下,他仰头,我低头。
这一幕好熟悉,连时间点和空气温度都那么相仿。只是那时的苏莫,还是有着长长的刘海,一副青春的样子。
广播室在图书馆三楼,我在四楼,摆满文学小说的一层。图书馆有个大大的天井,抬头可以看见天空,夏天的傍晚倚着围栏看书是件很惬意的事情,有凉爽的风会灌进来。可是那时已经入冬,寒气逼人,一向热闹的走廊变得空旷。
我站在栏边,看《绿屋的安妮》,安妮差点烧着了她的窗帘,然后他就出现在对面的三层的走廊,打着电话。他尽量的压着嗓子说话,可是奇特构造的空旷的图书馆还是把他的声音扩了好几倍。
我放下书,远远看着他,我能听出那个声音,就是那个声音,在广播里说,这首歌,送给安安。
他挂了电话,却仍站在原地发呆,又有风起,卷走了我的枫叶书签,拍到他的脸上。他从脸上摸下枫叶,抬起头,半框的眼镜有些反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却知道我的心情,就像绿屋的安妮讨厌她的红发一样,我瞬间讨厌了自己,丑陋的相貌。
后来的苏莫说,这种相遇很诗意,在没有落叶的季节,偏偏落下了一片叶子。
那么现在呢?你又一次抬头看我,却是因为落下了一把菜刀,生活真是好有趣啊。
两分钟后,苏莫开门进来,除了一大袋东西,他手里还拿着我扔下去的那把菜刀,真是勤俭持家的好男人。
“不是还有两把么?”我追着他问。
他很认真回答我:“不知道,没看见,大概被哪个大妈捡回去了。”
“这么抢手啊!”我拿起他放在茶几上的菜刀,借着夕阳,细细查看。
“别玩了!”他夺回到刀,放到一边。
我直起身还想去够,他一把把我按回沙发里,说:“先吃东西。”
“有你最喜欢的。”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堆面包排在茶几上。
“我最喜欢的是馒头,不是面包。”我呆呆看着他。
“你不是喜欢面食吗?”
“是啊。”
“那面包也一样嘛!”
“可是,你说‘最喜欢的’,我最喜欢的是馒头。”
“这么晚了,买不到馒头嘛。”
“超市冷柜里有。”我说。
“好吧!”他认输“我再去买。”
“算了。”我打开一袋原味吐司“面包也一样。”
“诶!”他长叹了一口气,在我旁边坐下来,看着我狼吞虎咽。
看了半晌,他突然发话:“我有一个问题。”
我没理他,仍将脸埋在吐司片中。
“你一定要吃得这么奇怪吗?”他皱了皱眉“弄得满脸都是。”
“因为我不想吃吐司边。”我含糊着回答他。
我余光瞟见他扶着额头,又叹了一口气。
“你吃慢点,小心噎到。”他倒了一杯水过来。
我丢掉最后一条吐司边,往后一靠,仰躺在在沙发,说:“因为我很饿啊。”
他没搭话,拿了纸巾,帮我擦脸上的面包屑。专注的神情,就好像面对的是他挚爱的人一样。真的很像!
我眯起眼睛看他,突然有了一种错觉,我们并没有长大,我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我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当年那个有着温柔声线的学长,会很认真的开玩笑,很认真的听我说话,很认真的叫我安安。
“等一下,别动!”我叫住了他。
他拿着纸巾,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不解地看着我。
我揪住他的衣服猛地拉下他,抬头,在他雪白的衬衫上擦脸。
“啊!你干嘛!”他惊到。
我放开手,摸了摸脸,说:“这样比较快。”
“你啊!”他轻拍了一下我的头,转身又在袋子里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