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楚蓝几度想当面和温颜说说话,可惜看着她在办公区域走来走去,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打印,一会儿找材料,也算苦了她了,看着她脖子上的粉红丝巾,楚蓝只觉得好笑,其实,楚蓝在嘲笑温颜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楚经理脖子上的创口贴是怎么回事啊?”“谁知道呀,他那么帅,不一定是哪个狐狸精又贴上去了呗!”“唉,可怜了楚大帅哥,遭此横祸”“你们怎么知道不是楚经理主动勾搭的别人呢?”温颜觉得最后一句极为有理,却实在不便开口参与讨论,毕竟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丝巾女。
楚蓝是个挂了名的主帅,百无用处百无聊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有时候一个人的身份往往决定了他需要努力的程度,而他,赤裸裸地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不能这么有名无实的呆着,随手翻了几本已经出版的杂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居然第一篇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错别字。新官上任三把火,楚蓝立即要求大家火速前往会议室开会,尹红公差在外,没有参加,温颜最喜欢开会了,一开会时间就会过得飞快,开吧开吧,他说他的,她玩她的。
温颜刻意坐在了距离楚蓝最远的位置,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她越发觉得楚蓝是一个危险的生物,无论如何,她都不想与楚蓝再有任何交集。所有人落座,这间空置了许久的会议室忽然有了人气,尹红几乎从来不开展正式会议,她一直强调总编室以“活灵快”为基本格调,实在无需在会议上浪费大把时间,而新鲜出炉的楚蓝,显然没有得到尹红的真传。
“上一期杂志的校稿人是谁?”楚蓝的声音说不出的严肃,不过,在温颜看来,这种严肃,刚好是不专业的一种表现。既然他问了这个问题,自然是上期杂志出了一些问题,在座之人无不低头深思,偶作无辜状,温颜细细回想了一下,确实不是自己,她虽然偶尔帮助同事做一些校稿的工作,但是上一期,她真的不记得做过任何有关校稿的工作。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楚蓝的眼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仿佛每个人都是可以拉出去枪毙的嫌疑犯。这时,珊珊站了起来,温颜没有想到是珊珊,她比温颜小,刚刚毕业,但是却比温颜早到的总编室,尹红处处交代要她时时小心,千万马虎不得,没想到还是忙中出错撞在了枪口上,可是,珊珊的话,却让温颜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将近三十年,温颜遇到的大事小情不计其数,上学时被同学冤枉拿过铅笔,去同学家又被说成偷吃了西瓜,但是事实上,她是一个哪怕走一个小时都要还五毛钱的姑娘,她有过委屈,她也曾在不经意间让身边的朋友受了委屈,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她觉得委屈就是生活的全部。
“楚经理,上期的杂志是由我校稿的,可是当时忽然有别的工作需要紧急处理,我就将稿件全部发给了温颜,让她帮忙核对确认,而且,最后,最后是由温颜将全部稿件发给尹红的。”人们说,说谎的人会在谈话的某一个节点重复某一个关键词,珊珊百密一疏。
温颜明显颤抖了一下,珊珊说得没错,确实是由她将稿件发给尹红的,但是珊珊从来没有说过让她帮忙确认,只是当天尹红不在,珊珊下午请假,只能先将稿件放在她那里,转交给尹红。如今她反咬一口,温颜竟不知如何招架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因着她不明不白地来到了总编室,珊珊等几个同事明里暗里给她使了不少绊子,但是她从未想到,居然有一天会闹到楚蓝这里来,百口莫辩就是现在的情状了。
没有聊天记录,甚至没有他人在场,珊珊率先陈述了事实,温颜无论怎么解释,都只能归于狡辩了,而且,她绝不相信,楚蓝会站在她的方向。这不过是一场杀鸡给猴看的戏码,不幸的是,温颜是鸡,不是猴。
“温颜,是你校的稿吗?”楚蓝的语调里有一丝疑问,他相信温颜不至于如此马虎,但是他相信,没有任何意义,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只能相信证据。所有人都看着温颜,珊珊来得早,又乖巧可爱,温颜慢热,与大家点头之交,这一次,这个黑锅,她背定了。
“楚经理,是我,对不起”温颜的声音冷得像是一块冰,她不屑于向一个没有主观判断的领导解释,况且,此时此刻,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如果此时坐在上面的是尹红,温颜一定据理力争,她不愿意,在尹红面前,成为一个罪人,而现在,她知道争也没有用,楚蓝不会帮她,如果帮了她,刚好证明了他和她之间的暧昧关系,这暧昧,他和她承受不起。
“扣当月全部工资,散会”人们鱼贯而出,温颜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忽然,她开始想念陈靖、婷婷、杨帆和楚润,他们那么细致入微的照顾她,任何时候,她都不曾觉得委屈,即使她犯了错误,陈靖也会揽了全责帮她全身而退,而这里,她拼了全力走到的地方,却是如此的让人绝望。
楚蓝走到她身边,试图拍拍她的肩,温颜转身走了。QQ,珊珊的留言:“委屈吗?委屈就对了!”确实,委屈就对了,温颜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那期杂志上,所谓新人,不就是挨枪子的小兵吗?!楚蓝透过玻璃看着温颜的眼泪,他相信温颜不至于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但是他不能庇护,如果他手下留情,温颜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将地难过。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温颜只想回家安静地躺着,却在走出公司的时候碰见杨帆,杨帆说失恋苦楚想与她把酒诉衷肠,温颜想想回家回事,便答应了,楚蓝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在眼前消失,眼里烧起了不易察觉的醋意。
咖啡厅,温颜和杨帆面对面坐着。“温姑娘,越发标致了啊,看来总编室的风水真是养人啊”杨帆和以前一模一样,虽然是调侃的话,听在温颜心里,只觉亲切,不自觉又有两滴晶莹的泪珠流了下来。杨帆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竟让温颜悲春伤秋起来,忙递了纸巾“温姑娘这是怎么啦,受什么委屈了,和你帆哥哥说说。”记得刚到行政部的时候,温颜不知天高地厚地叫楚润润哥哥,杨帆帆哥哥,陈靖靖哥哥,这么久了,杨帆居然还记着,温颜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温颜,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杨帆忽然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让温颜破涕为笑了,“哪能啊,谁能给得了我委屈,怎么说我也是和你们几个混过两年的,怎么可能被人欺负了。”
杨帆也不知道温颜说的真假,不过看着她的笑容,终归是宽心了些,她过得好便好。“温颜,你是风流快活去了,我们几个可就惨喽,现在楚润一天天面如铁青,上上下下大家都不敢大声出气,连婷婷都是如此,可怜他们也在一起这么久了”
“你也知道楚润和婷婷的事?”温颜一直有怀疑,不曾想到果然如她所料。“温小姐,我和陈靖出来打拼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不过我们也实在看不清楚润对婷婷是真情还是假意”杨帆的话还没说完,温颜就打断了,“杨帆,你那个内蒙古的小女友呢?”
“唉,温姑娘,你又勾起了我的伤心事了,分了,上个月分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她爱上了陈靖,那天行政部几个人聚餐,我带她一起去的,然后回到家她就要和我分手,说是喜欢陈靖那样的男人”我当时打了她一个耳光,然后就分道扬镳了。
温颜被吓了一跳,现在的小姑娘果然是朝秦暮楚啊,其实在温颜看来,陈靖和杨帆的条件半斤八两,就连身高也都不过是一米七八的样子。性格上,杨帆稍外向些,平时大大咧咧地看不出什么心计,而陈靖行为虽然阴柔,心思却难以猜透。
“陈靖喜欢她吗?”
“陈靖喜欢你。”
温颜不想再去细问根由,这一切像是一幕舞台剧,每个人浓妆艳抹,谁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楚蓝如此,LEO如此,陈靖也是如此,温颜自知不是什么圣人,她也有七情六欲,可惜爱情依然是她不愿意去触碰的话题,温妈妈后来又陆续为她张罗了几次相亲,温颜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温妈妈也就无奈地放弃了。
分别的时候,杨帆说,温颜,如果你混不下去了,我们希望你回来,行政部的门永远为你开着。温颜哭了,趴在杨帆的肩上,暗处,一台佳能摄像机准确地捕捉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