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颜赶到医院的时候,LEO躺在手术室里。
周聪在手术室外战战兢兢,看见温颜像见了救星一样,一把拉住了温颜的手:“温颜,他不会死吧,他不会死吧?”
温颜拉着周聪坐下来,“周聪,他不会死,我相信,他不舍得留下你一个人去死。”
温颜不是大夫,她判断不了生死,但是,她必须善意地给周聪力量,同时教自己学着坚强,曾经,她也以为他不会死,她也曾拉着爸爸妈妈的手求他们相信她,但是他还是走了。
6年的如影随行,终于变成了形单影只,温爸爸那一个耳光的温度,至今仍在脸上停留,无论温妈妈如何宠爱有加,她温颜都是温家的罪人。
周聪说:“LEO给我打电话,说是如果三十分钟我不来他就割腕自杀,我当然不会信他,温颜,你知道吗,LEO太自以为是了,他以为我和他的那一点过去能让我对他死心踏地,温颜,我不能,LEO太幼稚,他从小的成长经历太过一帆风顺,他了解我的背景和环境,我们不是一类人,他以为我从了他就是最好的归宿,但是我和他在一起,哪怕一分钟,我都没有觉得快乐过,我只觉得自卑,这样的人,你让我怎么陪他终老!?”
“温颜,我以为他在骗我,我真的以为他在骗我,他接受了美国式开放的教育,他怎么可能为了我去死,我真的不敢相信,可是我还是害怕,当我打开他家门的时候,他的血,他的血......温颜,我真的好害怕。”
周聪的语无伦次让温颜动容,她没有办法推断LEO为什么这么做,“周聪,其实爱情在婚姻里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就算现在你们爱得死去活来,终有一天,还是要归于平淡,我不知道LEO有什么缺点,但是我知道,他是真心地想要照顾你,疼惜你一辈子。我们都不小了!”
一句不小了,断了所有追寻真爱的路。
周聪没有说话,眼睛盯着手术室的方向,她多希望,医生出来说,LEO没事,你们放心。
温颜不明白为什么LEO忽然以死要挟一定要和周聪见面,难道是为了实现那个“把周聪带到床上”的大计划,可是至于真的以死相逼吗?
他们都是成年人,没了爱情,死不了人的。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说好在抢救及时,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有很多时候,生活不是戏剧,没那么多跌宕起伏,也没那么多阴差阳错,LEO未必真心求死,毕竟他接受了美国式的高等教育,对人生对爱情都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理解,即使他再爱周聪,都不会以伤害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他的个性不至如此。
或许,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存在,他只是想让周聪知道失去他会是怎样的一种心痛,人都太可悲了,存在感太弱的人往往用最极端的方式创造现在,温颜忽然有一种直觉,LEO的一生注定是一个悲剧。
温颜和周聪去病房照看LEO,他躺在那里,一如往常的安静,这样的安静恰如暴风雨后一无所有的荒凉,无垠的悲伤里,闭上眼不说一言。床上的这个人,温颜曾经那么痴迷的爱过,但也不过是耍了一场酒疯而已,如今,她爱过的这个人,为了周聪不惜将生命置之不理。
果然,爱与爱之间,也有一场较量。
楚蓝打电话过来,“温颜,你一早就跑出去,现在还不回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8点,天色已破晓,温颜也该去上班了,她留在这里,不过一个第三者而已,也许让周聪和LEO独处一段时间,他们就能看见彼此,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周聪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在洁白无暇的床单上,恰如那一年,他们之间的爱情,也曾完璧如玉,究竟是岁月还是变迁,让那个迎着风的少年下着雨,让那个唱着歌的少女流着泪。
温颜悄悄地关上门,周聪和LEO的爱情或许永不开始,温颜和LEO的爱情到此为止。
温颜打车前往公司,如今虽已成了楚家少奶奶,却也还是心疼那一百多块的打车费,楚蓝那个家伙,不送车就不送吧,至少给安排个司机上下班接送啊,太不仗义了,又一次在心里无数次地问候了楚蓝的上下三代,气息终于稍稍平顺了一些。
一进总编室,温颜就被各种异样的眼光唰唰唰地包围了,她不过迟到了一分钟而已,实在不必赶尽杀绝全城戒备吧,当她余光扫向楚蓝的时候,终于明白,真正害她成为全民公敌的人正是那个抿唇不语的楚蓝。
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实在不必过多理会众人的目光,她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实在经不起再多一件,心里暗暗发了誓:楚蓝,你欠我的,我一定会让你原封不动地还。
下雨了,这是这个夏天的第一场大雨,雨打纱窗,不知窗会不会疼,想必不会疼吧,毕竟那是别人的眼泪,就算是不小心沾在身上,也不过是掌上珊瑚怜不得。
珊珊对温颜,明显客气了很多,“温颜姐,你看我之前可能有得罪你的地方,大人不记小人过吧。”温颜当然不会记小人过,她认为未满18岁的人是小人,很明显,珊珊是大人了。
对于温颜何以登堂入室与楚蓝喜结连理,坊间流传了各种版本,其中最有信服力的一版是温颜狐猸惑主,不过即便她温颜是狐猸,也得有个容易被诱惑的“主”不是,楚蓝,他们打你一巴掌,温颜就不帮着您疼了。
周聪说LEO还在昏迷,她会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他醒来。温颜安慰了几句,只觉在生死面前言辞无力,只是嘱咐周聪一定要吃饭,照顾LEO要紧,但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若是如此,LEO醒了也不会心安,周聪连连答应着,却不断传来哽咽的哭声。
温颜的眼泪划了下来。楚蓝坚持让温颜陪他一起吃午饭,温颜没胃口,她爱过人的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她最好的朋友陪着爱她的人悲伤泪流,她温颜绵薄之力未尽,却在此时山吃海喝,怎么都说不过去。
“陪你吃,我没吃就吐了,楚蓝,你别得寸进尺!”楚蓝看着温颜的眼泪,没有一滴泪为他而留,莫名的醋意让他心情大为不爽,但多年的教养告诉他绝不能形之于色,淡漠地说了一句“不吃你会后悔的。”
温颜不知楚蓝葫芦里装着什么药,不甘示弱地说“吃就吃,不吃白不吃。”楚蓝常常觉得,温颜永远都是七八岁的孩子,长不大,不想长大,不必长大。
楚蓝说吃日本料理,温颜说吃牛肉板面,一个南辕,一个北辙,剪刀石头布,温颜赢。楚蓝不屑于与温颜做这种小儿科的游戏,却又不自觉地想要宠着她,但是他也知道,越是宠她,温颜越是会放肆,而他,绝不是服侍公主的矮人,而是驾驭公主的国王。
不知怎么了,温颜开始讨厌这个夏天,27岁,夏日流火,她莫名其妙地嫁作人妇,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样子,这个夏天,花开得有些迟了。
那个丧权辱国的不平等契约协议上写着,无论如何,温颜不能将她与楚蓝结婚的事实告知她的父母,当然,包括温颜的朋友无意泄露或告知。
温妈妈后来打过几次电话,温颜都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了回家的诱惑,不过,爸爸的心脏最近又出了问题,温颜着实有一点担心。
至于楚蓝,从昨晚看来,他们之间还是相当和谐的,至少她半梦半醒的时候,楚蓝也不曾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果然,没什么让男人想入非非的料,这样也好,相安无事地过三年,她要一个全身而退。
“你怎么不吃?”楚蓝诧异地看着温颜,他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懂她一天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吃都堵不上你的狗嘴!”温颜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她吃饭向来是看心情动筷子的。
楚蓝不由地动了怒,他对她的忍让已经到了一种卑躬屈节的地步了,她竟然依然如此骄傲,“温颜,你最好好好和我说话,不然你这三年会很不好过的。”
温颜第一次从楚蓝的眼神里读出一丝杀气,不怒自威,看来温颜还是应该小心为上,“矮油,您看我这不是和您开个玩笑吗,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啊,来,小女子给您揉揉肩”假惺惺地过去敲了几下,楚蓝,就算你是个百炼钢,本小姐也能给你化成绕指柔。
楚蓝觉得这简直是天雷滚滚啊,一会儿刁蛮任性,一会儿娇声嗲人,活脱脱一个女人中的战斗机,太奇葩了。忽然想到早晨的事,“温颜,你早上去哪儿了?”
“哦,会老情人去了”温颜淡淡地说。
楚蓝懒得理她,她那所谓的老情人,不过是旧人,谁的新欢不是别人的旧爱,这一点,楚蓝看得很开,若是有一天,温颜看到他的过去,或许他也会淡淡地回一去“会老情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