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楼下一条通知彻底闪瞎了温颜的眼睛,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相信,一场夜宴竟能让整个文润集团发生如此地动山摇的变化。
通知
经公司高层决议,现任命楚蓝同志为文润集团《润》时尚杂志总编部经理,愿各部门各同事予以配合。
人事部宣
温颜揉了揉眼睛,是楚蓝,又揉了揉眼睛,没错,是楚蓝。这的确是一个拼爹的时代,裙带关系简直弱爆了,昨天,他成了闻道的儿子,今天,他就骑到了尹红的头上。
楚蓝成了尹红的直属上司,这意味着,《润》名花易主了。
温颜之前,之所以千方百计地想要迈进总编室的门,一来学有所长,数学老师教了二十多年的文学修养不想就这么废了;二来温颜虽畏惧尹红的为人处世,但她一心描绘的自己也是那样事业有成的样子。
《润》一直只有尹红一个总编,如今空降一个总经理,这个爆炸性的新闻一不小心把温颜这个鬼影都没迈进总编室的姑娘雷得外焦里嫩,外戚误国。
闻道如此处心积虑地建造了文润这个集金融文娱于一体的商业帝国,何苦如此糟蹋,温颜实在看不下去,那封升迁信还好没有音讯,现在就算尹红三台大轿请她,她都不去了。
环顾一下小小的行政办公室,温颜觉得最美也不过此处了。
婷婷在性感与贤良淑德间四处游走,即使是花瓶,也是一个美丽的花瓶,无论何时何地,浓妆淡抹季,处处惹人怜。
陈靖对温颜虽然不冷不热,但是那段26天的爱情,也足以让他与她之间燃起一簇火花。
杨帆现在有了正牌女友,插翅难逃,但对温颜一直礼让有加,重活脏活从未让她亲自上手。
至于楚润,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温颜一非极美,二无大错,自然不必怕他。
11点59分,上午的工作马上结束,温颜和婷婷约好了去公司对面的云南米线解解馋,正要起身的时候,QQ邮箱提示一封新的邮件,“婷婷,我要上个厕所,你先下楼,一会儿我去追你”
“温颜,你是尿频吧?嘿嘿”窃笑的是杨帆,温颜懒得理他,婷婷下楼了,然后杨帆,陈靖也跟着去了,温颜自己坐在座位上,手指有些颤抖。
温颜拒收了一切广告推送和垃圾邮件,最近的联系人只有尹红,她这一生,该来的都来了,只是都是在不该来的时候来,她甚至不敢打开邮箱,当看到发件人的姓名,温颜知道,她曾经渴望如今害怕的“消息”,终于来了。
打开附件,里面只有一句话:“请于下班之前办好工作交接,明天于总编室楚蓝处报到。”
温颜看着那封只有一句话的邮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掏出手机,随便一个号码拨过去,她不在乎接听的是谁,她只是想说说话,无论什么都好。
“温颜,大中午的,你敢不敢让本小姐吃个好饭睡个觉啊,有话快说,姐还有事呢!”
“周聪,尹红说让我去总编室报到。”
“啊?快来快来,海鲜居,我这儿还付帐呢,择日不如撞日,我给你个机会表达一下激动之情”周聪的笑声永远都透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活力。
“周聪,我不想去!”。
“你脑子进水了吧?你不是一直盼着去什么主编那里做特助吗,现在机会来了,你扭捏什么呢?”
“那里,有楚蓝。”。
之前,温颜在述说革命情史的时候,一不留神将楚蓝招了出来,周聪不厌其烦地听完了前因后果,后来发觉不过是个一夜情的故事,顿时嗤之以鼻,好在,温颜也算有点爷们气息,没有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不然周聪这爆脾气,非把温颜撕成两半不可。
大学时候,周聪就知道,温颜不过是个纸老虎,比如喝酒,说大话的人是她,喝到桌子底下的人也是她。
周聪只有一句话告诫温颜“楚蓝是楚蓝,你是你,你若觉得煎熬,日子也就煎熬,你若坦然,日子倒也坦然,你不能拿两天前的午餐填饱今天的肚子,也不能拿两年前的楚蓝折磨现在的自己,那是你的路,如果你愿意走,跪着都能走完,何况前边只站了一个无关轻重的楚蓝”。
温颜从未听周聪说过如此细腻深刻的大道理,从来没有,周聪内敛,但大而化之,温颜外向,但敏感多思,一个人,看世界的远度,往往取决于她遇到了什么人,做过了什么事。
“你不说话我挂了啊”周聪见温颜一直没说话,便擅自把电话挂了,她知道,温颜是一个走得很慢的姑娘,但她一直走在正确的路上,这一点,周聪比不过她。
温颜没有吃午饭,给婷婷打了电话,说是忽然肚子疼,实在吃不下东西,婷婷问她想吃什么,她说她想吃西瓜。婷婷不明白,一个拉肚子的人吃西瓜?这是真的肚子疼吗?
楚润中午不知道去哪里风流快活去了,回办公室时已经三点半了,温颜不知如何开口,但是她真的箭在弦上,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推开楚润的门,婷婷陈靖和杨帆向她行了注目礼,温颜很少主动找楚润谈工作,一般都是托婷婷转达,她说她嘴笨,还开玩笑地说怕楚润听到她甜美的声音一不小心吃了她,婷婷自然无理由推辞,陈靖和杨帆怜香惜玉,也就成了温颜的排头兵和替罪羊。
楚润的办公室里弥漫着酒气,他埋头趴在桌子上,好像这里所有的人和事都与他无关,看惯了他放荡不羁无所谓的样子,如今,温颜心里甚至有了一丝怜惜,那要孤高自傲的一个人,终归也会遭遇无力失败与背叛。
温颜倒了一杯水,轻轻地放在楚润的桌上,想着等他醒了,再进来和他谈。
“温颜,有话和我说吗?”
“那个,呃,那个,恩。。。。”
“你直说吧!”
“我想去总编室。”
“理由。”
“没有理由。”
“过程。”
“我给尹红写了信,她中午给我回信,让我明天过去报到。”
“还有话吗?”
“没有了。”
“出去吧。”
“工作交接的事?”
“出去!”
短短两个字,彻底断了温颜与楚润的关系,她想像过一百种分道扬镳的方式,没有一种比现在更可悲,她用最直接的方式伤害了对她最有恩的一个人,人往高处走,就一定要把曾经一起在低处奋斗的战友踩趴下吗?
陈靖说,其实你不必如此,当然我没有帮你,至于尹红为什么同意,我也说不清原因,但是从你一步一步想要接近尹红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能走到总编室,你一定很意外吧,我又不是算命的,可是我相信你,这倒和学历背景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你敢赌,你也敢输。
杨帆说,你到底还是年轻啊,温颜,你想想,如果你换一种方式,你也能走到那个位置,可是你却选择了伤害你身边的所有人,你瞒得天衣无缝,无非是对我们不够信任,两年了吧,我们嘻嘻哈哈地,你对我们不错,我们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就算是楚润,我敢说他对你的好不逊于对婷婷,年轻就是沉不住气啊,也许以后,你就明白了。
婷婷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真心以为是朋友,但我知道,我什么都没和你说,你自然不必什么都告诉我,但是,我不曾坦白的,无非是情感上的一些问题,如果你问我,我也未必什么都不说,我知道,你心高,这里只是你过路的地方,可是,你想过吗,无论以后你走在哪条路上,在那条路上多么成功,你都可能在某个路口遇到我们,那个时候,你只想我们记得“背叛”两个字吗。
温颜知道,没有人拦她的路,如果她一早将想法公之于众,他们未必帮她,一定不会拦她,公司内部转岗一直是领导认可与赞许的,人尽其才无可厚非。温颜明白,陈靖、杨帆、婷婷怨的恼的气的,不是她要走了,而是怒她只说了结果,没有说过程。
温颜和所有人说了对不起,没有一个人说“没关系”,婷婷默默地帮温颜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还把自己的零食一袋一袋地装进温颜的纸箱里。
陈靖在旁边看着,杨帆把那盆曾经被温颜调侃嫁不出去的仙人掌送给了她,说是希望温颜以此物为警钟,尽早找到一个愿意和她一起折腾的二五零。
温颜哭了,眼泪一直一直往下掉,如果她早一点知道,追逐梦想,会让她牺牲这么多,她宁愿从来没有过梦想。
晚上,温颜本想与大家吃个散伙饭,但是楚润闭门不出,杨帆说女友病了,婷婷说是加班,陈靖不发一言,或许,这不是最好的时候。
温颜抱着一纸箱的私人用品向19楼走去,她知道那里已经为她准备了一个位置,但是,那个位置,绝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