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月与裴清和见了礼之后,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回了隔壁院子,把空间都留给了这一对父子。
裴清和看着偃月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眉间一松,心下暗道:看来这个大夫是请对了。
自从裴城夏回到裴家庄的一个多月以来,裴清和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认识显然已经深了不少。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如今虽然面上看着温和,实际上却是个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性子,更像是一头蛰伏的狮子。裴清和知道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结发妻子卢氏一样对自己心怀怨恨,甚至于这个儿子心里的怨恨要比卢氏更深更重。一个月以来,他事事顺着这个儿子,试图缓和彼此的关系,而真正见效的却是在儿子的这桩婚事上,以及这个叫偃月的大夫身上。似乎只在这两桩上,自己的这个儿子身上才多了一些人气。
裴清和并不糊涂,凭着他这一辈子的阅历哪里能看不出自己的儿子与那偃月是旧相识?如若不然,他怎会随随便便就让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在裴家庄住下,还让其行动自如?
裴清和相信裴城夏会知道他的心意,希望能够借此消去儿子心头三分怨。
“时辰不早了,先去山上接了你母亲,再往容家下聘,你意下如何?”当年他答应过卢氏,除非卢氏相邀,不然绝不会往山上去扰了她的清静,然而今日是儿子亲事下定的日子,卢氏应该会通融三分吧。
裴清和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和期待暗暗想道。
裴城夏嘴角微扯,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然而却是轻易不教人察觉到的。他看着裴清和面上隐隐的期待,眸底一片清冷,声音也是淡淡的,道:“不必如此麻烦,母亲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
“你说什么?”裴清和刚刚准备坐下,听见这一句后几乎是弹跳而起,“你母亲当真回来了?”
裴清和说话的声音早不复一贯的平稳,此时竟是激动得难以自已。
十二年前卢氏毅然决然地搬离裴家庄,外人只道裴清和冷眼观之,又哪里知道裴清和这个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裴家庄庄主曾经在自己妻子的屋门前跪了一天一夜?若不是实在挽留不住,裴清和哪里会放人离开?
裴清和只当卢氏再不肯轻易回来,可是方才裴城夏的一句话却教他重新看见了希望。
“母亲不会进府,只是在门口与我们一起汇合罢了。”瞥见裴清和面上的神色变化,裴城夏皱了皱眉,而后却是移开了视线落在别处。
裴清和面上喜悦的笑意一瞬间似乎僵了一下,之后他才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
“如此收拾一下,去庄子外与你母亲汇合吧。”
裴城夏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着裴清和拱了拱手就转进内屋去换了衣服。
等到裴城夏再出现在裴清和面前时,已然换了一身衣裳,绛紫色的锦袍衬得他整个人愈发稳重了一些,也更显得他眉眼如玉。
裴清和心里一声感叹,岁月忽然,儿女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