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曾天德这么说，郝云林道：“我昨天心里还怪老四，就一心忙着做官，就不想着把爹请回山上归葬祖坟，后来看他是真的忙，也就没怪他了。”
曾天德道：“是啊，你们两兄弟就不要怪他了！这一久，我都跟着他忙，这做了政府的官，就不比做百姓啊！”
郝云海道：“是啊，叔！郝家山这么多代的人，付出了好多心血，总算把清朝灭了，总算打出个共和民国来了，老四现在做团长做督办，将来肯定就是个将军，这也算是我们郝家山的荣耀了，我们两个当哥的，肯定得好好帮帮他啊！”
“你们兄弟能这么想，叔就放心了！”
郝云林道：“叔，你尽管放心！我们将来死了，也要进郝家的祖坟山的，总不能让老祖宗骂我们嘛！”
曾天德道：“是啊，我们这些人将来都要归葬祖坟山的，不能让老祖宗骂我们啊！”
郝云海道：“天德叔，从老祖宗进山，传到今天，第十五代人都来到这世上了，也总算把老祖宗的愿望实现了。现在有老四做了政府的军官，也就给我们郝家山在这川省撑起了一片天，我和二哥云林，是他的亲兄弟，我们当然得帮他，郝家山各姓人家也肯定要帮他，其实帮他，也是帮我们自己嘛。”
曾天德道：“对，就是云海这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所以我跟你们天禄叔，本来是想在山上安享晚年了，但是为了少当家，我们又下山来了，而且还把云豹他们都带下山来，帮云峰把这编遣的事做好！其实，我这当叔的在想，要是你们兄弟两个，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留在少当家这里，做个军官啥子的！要是你们不好开口，叔给少当家说！”
郝云林道：“叔，我也想过，但我觉得，我们兄弟不能都留在这军队里，我们得分开，做点别的，这样给云峰的帮助可能还要大些。要是想做军官，在资州杀端方兄弟后，我可能就跟那帮兄弟回武昌了！我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带兵打仗，所以就回来了。就说老三吧，他要想在政府做官，就不会把渝州那边的差辞了。”
曾天德道：“这样也好！那你们想做点啥子呢？”
郝云林道：“这还没想好，等把该整的事情都整完了再说吧！”
郝云海也点了点头。
郝云峰到督办署把事情交代给张秋山等人后，就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进门跟还在喝酒说话的曾天德和两个哥打了个招呼，就去后院了。
玉儿见郝云峰一脸愁云，就问道：“哥哥，你不开心？”
云峰点了点头。
“遇到啥子事了？”
郝云峰就把武都的事给她说了。
玉儿就笑道：“傻哥哥，这有啥子好愁的？蹇家同意退亲，你就把亲退了；要不同意，你就把叶儿也娶了，不就完了？”
“妹子，我再娶一个，你不觉得别扭？”
“有啥别扭的？我不是给你说过，你只要娶了玉儿，就再娶几个，玉儿也不反对！”
“你不别扭，我别扭啊！”
“我都不别扭，你倒别扭上了！你是说假话吧？”
“没说假话！”
“没说假话？你看那大哥和表哥，不都娶了两个姨太太？哪个男人不想娶个三妻四妾的？”
郝云峰就急了，说道：“那是他们，又不是我郝云峰！”
“你见个蹇家叶儿的吧？”
“见过！”
“是不是长得比玉儿还丑？”
郝云峰没有说话。蹇叶儿跟玉儿一样漂亮，说漂亮，他怕玉儿不高兴；说不漂亮，他又觉得太违心。
“原来你是因为叶儿丑，才闹着要退亲的哟！”
“妹子，你好没良心哟！我是为这个闹退亲的？”
玉儿就笑道：“你才晓得玉儿没良心啊？”
郝云峰也笑了。
“叶儿不丑吧？”
“跟你一样。”
玉儿就认真地说道：“哥哥，你也不要别扭了！要真退不了，你就把她娶了！不然，武都的编遣，你就没法做，云彪哥以后也没法做那个营长了，你说是不是？”
“唉，但愿能退了吧！”
“哥哥，明天我也跟你一起回山？”
“你跟二哥三哥一起回山，我要先去武都。”
“我不回山，要跟你去武都！”
“你去干啥？”
“有些事，你们男人不好办，我们女人也许有办法，我跟你去，蹇家的事可能就能办好了！”
“好嘛，我们一起去武都！”
“明天要动身，我们就歇了吧！”
“要得！我去跟老叔，还有二哥、三哥打个招呼！”
“去吧！”
……
躺在床上，郝云峰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
玉儿就笑问道：“现在就想叶儿了？”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想就想呗！赶明儿把她娶回来，我们两个服侍你一个，一边睡一个，你想哪个就那个哪个，真安逸啊！”
“妹子！”
“有两个妹子，一边一个，就是安逸嘛！”玉儿说着，吃吃地一笑。
他被说得情热了，一翻身压住了玉儿……
2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在一个排的警卫护送下动身了。
骑马走得快，晌午过后就到武都了。
郝云峰等人在武都城外见了李云彪后，曾天德和郝云林、郝云海就直接回郝家山去了。
郝云峰把警卫排交给李云彪去安顿，然后就准备只带两个警卫去蹇家。
玉儿就对他说道：“哥哥，你就带玉儿一起去吧！”
云峰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去干啥？”
“你要一个人说不了，玉儿也能帮你说说呀！”
“要是他们为难你呢？”
“有你一起，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的！”
云峰也觉得自己未必能说服蹇家，就同意带玉儿一起去了。
“要是说不好，你就跟兄弟赶快走，别呆着不动哦！”
“晓得！你觉得玉儿就那么笨么？”
“晓得你不笨，我就怕你吓傻了！”
“开枪杀人都没吓傻，这还能吓傻了？”
……
两人就带着警卫排长和一个警卫去了蹇五爷蹇文捷家。
那天，曾天德和李云彪走后，蹇家兄弟又商量一阵才散了。
他们断定郝云峰会亲自来，所以第二天就出城把四邻八乡的头面人物请了来，在武都城里坐等郝云峰的到来。这四邻八乡的头面人物，其实见过大世面的并不多，其中还有些是好事的，蹇家一请，也都来了。
今天，在城上望风的看见李云彪的营里又来了一队人马，而且都是骑马来的，就赶忙报告给了大爷蹇文龙。
蹇文龙想，郝云峰如果来了，就肯定会直接去老五蹇文捷家，所以就把请来的那些头面人物带到了老五家里。
其实，蹇家这么做，也就是要争个体面，不让四邻八乡的人说蹇家好欺。
郝云峰和玉儿到了蹇五爷家门口，郝云峰对守门的说道：“兄弟，请通报一声，郝家山郝云峰求见！”
那守门的就说道：“五爷说了，是郝司令到了，就直接进去，就不用通报了！你是郝司令吧？”
“正是！”
“那就请进吧！”
郝云峰就带着玉儿进了院门，然后就进了蹇五爷家堂屋。
郝云峰就一躬到地，说道：“五爷，五婶，蹇家的各位长辈，云峰先给你们赔不是了！”
蹇五爷还没说话，大哥蹇文龙就说话了：“姓郝的，你也是跑码头的，在我五弟这堂屋里，你也说过‘袍哥人家，不拉稀摆带’！可你今天咋说呢？”
“五爷，五婶，各位长辈，云峰知错，所以今天前来赔罪，但事已如此，也就请各位长辈给云峰指条路，只要能把这事结了，也就不耽误了叶儿妹子，咋罚云峰，云峰都认了！”
蹇五爷说道：“郝云峰，你只要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跟你五婶就认了！”
郝云峰就把前前后后的情况说了，最后说道：“事到如今，云峰跟玉儿已经成亲了，云峰也不能把玉儿休了，所以，五爷，五婶，你们咋罚云峰，云峰都认了！”
听郝云峰说，是川省陆军第二师师长彭光烈做的保媒和主婚，又是军政府都督尹昌衡和军团长胡景伊证的婚，把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见郝云峰说得诚恳，蹇五爷就说道：“既然如此，我蹇家的人也不是不讲道理，我们也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情，你认罚，那我就罚你，你去我蹇家的祠堂，给我蹇家的老先人们认个错，赔个礼，承认是你郝家对不起蹇家，是你对不起我家叶儿，这亲，我们就退了！”
郝云峰就点头答道：“五爷，你这么罚，云峰认，这就去祠堂磕头，认错，赔礼！只是云峰觉得这样太轻了，云峰理应给叶儿妹子一些补偿，只要您跟五婶提出来，云峰都做到！”
蹇五爷道：“这，这得问问我家叶儿！”
蹇五爷正要叫妻子去问女儿，蹇叶儿已经从堂屋门外冲了进来。
蹇叶儿往堂屋中间一站，说道：“爹，娘，各位长辈，这亲，叶儿不退！”
她又转过身来，正对着郝云峰，大声道：“郝云峰，你听清楚了！俗话说，好马不配二鞍，好女不嫁二夫！我蹇叶儿，既然许了你郝云峰，我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硬要退亲，行！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叫你给叶儿收尸，然后把我葬到你家祖坟山上！”
她说着，右手就从左边的衣袖里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刀来，就朝自己的胸口插去。
郝云峰见她冲进来，就已全神戒备了，听她说话，就已经盯着她的双手了，见她如此，立即左手伸出，抓住了她的右手腕，右手就掰她的手指，把短刀夺了下来。他才说道：“叶儿妹子，是云峰对不住你，你千万不能这样！这事儿，我们好好说，你说啥子条件，云峰都答应你！”
3
叶儿此时是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大声地质问道：“你答应我？”
郝云峰道：“云峰答应你！”
“你答应我？她能答应我？”叶儿就指着玉儿问道。
玉儿就答道：“妹子，你说，你说的，只要他答应，我都答应！”
叶儿道：“好！你说话可要算数！”
“玉儿说话算数！”
“你不反悔？”
“绝不反悔！”
“行！这在场的人都是见证，你不要后悔！”
“你不叫哥哥休了玉儿吧？”
“休不休你，是他的事！叶儿只要他娶了叶儿！”
“只要哥哥不休玉儿，哥哥再娶谁都行！”
“当真？”
“当真！哥哥不休玉儿，他要娶你，你叶儿就是玉儿的妹子，玉儿就是叶儿的姐姐！”
她们这一问一答，既把在场的人弄了个目瞪口呆，也让郝云峰呆立在堂屋中央。
玉儿就对云峰说道：“哥哥，你把叶儿也娶了吧！”
郝云峰没有答话。
蹇五爷就对女儿说道：“女儿，你就算了吧！这强扭的瓜不甜！”
五婶也劝道：“闺女，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儿，也不能给人家做小啊！”
叶儿就说道：“那女儿就死！今天死不成，还有明天！”
蹇五爷就对郝云峰说道：“郝云峰，你就自己说句话吧！”
郝云峰还没答话，玉儿就说道：“五爷，五婶，要是你们不反对，哥哥就能把叶儿娶了！”
蹇五爷就叹道：“叶儿哪，你咋就这么犟呢？给人家做小，你让爹娘这脸往哪里放啊！”
玉儿就说道：“五爷，五婶，要是你们不嫌弃玉儿，玉儿就认你们做爹娘，玉儿本来就没有爹娘，也没有妹子，你们是我爹娘，叶儿就是我妹子，我跟妹子，二女同事一夫，也就不说啥子大啊小的了！”
叶儿就问道：“姐姐说话当真？”
玉儿道：“妹子，姐说话算数！这就看五爷和五婶愿不愿意了！”
叶儿就看着爹娘。
蹇五爷和五婶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都觉得，要了这个事，看来也只有这一途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去死吧！也不能时刻把女儿守着吧！于是蹇五爷就说道：“唉，玉儿，我们就认了你这个闺女吧！”
玉儿听蹇五爷答应了，就走到他们夫妻面前，说道：“爹，娘，女儿给你们磕头了！”
她说着就跪下给他们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来，又向在场的人说道：“各位长辈，玉儿也给你们磕头了！”
说完，她又跪下磕了三个头，才又站起身，走到叶儿面前，叫道：“妹妹！”
“姐姐！”叶儿也叫玉儿道。
郝云峰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他一直愣在那里，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也不等别人说话，玉儿又说道：“爹，娘，各位长辈，云峰跟叶儿妹妹，定亲都要三年多了，就是一直看不起期，也就耽搁了。云峰今天来，一则是为武都的事，二则是要到山上去看娘，再处置山上的一些事，在绵州也还有好多事等着他。所以玉儿想，这择日不如撞期，今天是正月二十八，那就二月初一，给妹妹和云峰把事办了吧？”
蹇五爷夫妻又对看了一眼，五爷就说道：“行，都依你！”
玉儿就走到叶儿面前，把左手腕上的一只玉镯退下来，说道：“妹子，婆婆给玉儿的一对镯子，这只给你，我们姐妹俩一人一只！姐姐今天没准备，这就当见面礼吧！”
她说完，就把那只玉镯给叶儿戴到了左腕上。
她又对云峰说道：“哥哥，玉儿这就回山上了，好让娘做好办喜事的准备，你把这边的事办完了，二月初一，就把叶儿妹妹娶回山上来！”
她也不等云峰答话，就又掉转身，对蹇五爷夫妇说道：“爹，娘，玉儿就先山上了，在那边备好酒席，等云峰把叶儿妹妹娶回去，山上的亲戚也好给他们庆贺庆贺！等下山回绵州的时候，女儿再跟妹妹一起回来看望爹娘！”
她说完，就对警卫排长说道：“走，我们回郝家山。”
警卫排长看了看郝云峰，郝云峰给他点了点头，警卫排长就跟玉儿走了。
出了蹇家大门，玉儿才对那排长说道：“我们先去云彪哥那里，给他说了，我们再上山！”
“是，夫人！”
“旅长是你们的哥，要叫嫂子，不要叫夫人！”
“是，嫂子！”
……
他们就出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