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天民也觉得这办法不错,他对云峰说:“你就抓紧多准备一些,到时候我们一搞起来,肯定还有参加进来的人,我们就可以拿这些给他们使。你这几天还要赶制一些旗帜,我们是从北向进军,以五行而论,前营在南属火就用红色,左营在东属木就用绿色,右营在西属金就用白色,后营在北属水就用黑色、中营居中属土就用黄色,全都大大的写上‘保路同志军北路第一标’,每色五面,要准备好旗杆,中营用黄色,所以黄色的要做一面特别大的。”
郝云峰早就把旗帜做了,只差写字了,他还给老营都准备了。他怕父亲说他卖弄,也就没说出来,只是点头答应着。
郝天民这才回头和曾天德说话:“兄弟伙,李家场地面不大,人户也不是太多,成都撤出来的人已经去了那里,那里的人已经不少了,这么多人再去,不要说躲开官府的眼睛,就是住的都成问题呢,你们说,还有什么办法没得?”
曾天德说道:“我看,只能把各营的人手分割出来,然后就分散驻扎在那一带,让他们白天分散出去,到天黑又集在一起,这样兴许能隐藏个十天半个月,所以去早了不行去晚了也不行,真让人发愁啊!”
罗天佑道:“要是十天半月也不动手呢?”
王天成就说道:“干脆从德阳开始,把五营人马分散开来,排成一字长蛇阵,这样既便于分散隐蔽,联络起来也快。”
吴天禄道:“太分散了,拉得太长,动手的时候,收拢人马要的时间太长了!要是十天半月内就动手,就不好整了!”
郝天民叹了口气,说道:“唉,这种事儿是赶早不赶晚,还是先过去再说罢。”
郝云峰听父亲提出新都怎么隐兵的问题,就一边听几位叔叔说话,一边想隐兵的办法,听他们都没说出什么好办法来,就说道:“爹,各位叔叔,我倒有个想法,你们看行不行?”
郝天民就说道:“你说来听听。”
郝天民叫云峰说,云峰说道:“李家场只有那么大,一下子去那么人,肯定会让人起疑,可能一两天都藏不了,就让人发觉了。所以我想,这四千人手不能全部到李家场一带隐蔽,应该隐蔽在广汉、彭州、新都之间的三角地带,而且以一百人为一队,每队相距三五里地,每营分八队隐蔽,各营都布置好眼线和接头暗号,负责与各队的联络,这样既能分散隐蔽,又能迅速收拢。在李家场一带,以那里的六百多人为主,再把人手给补齐八百,就组成天佑叔的前营,让天佑叔在那里坐镇,就肯定不会有事。爹,从李家场往北退十几里,就是新、彭、广交界的三不管地带,您就把以老营的七百人为主的中营设在那里,那里安全,又好隐蔽人手,更容易和各营联络。而且一旦动手,只需半个时辰就能跟前营会合。当然,您和天德叔还可以就住在前营,这样可以尽快得到成都的消息,并调整整个部署。”
几人一边听一边点头。
听完后,曾天德首先说道:“云峰侄儿这个想法好,只是我觉得,我们可以把中营和前营都隐蔽在李家场,只要把人手尽量分散点就行了,而另外三个营就隐蔽在那个三不管地带。眼下这种局面,那种三不管地带是最好隐蔽人手的地方。这样,一旦动手,就更好集齐人手,不会贻误战机。”
曾天德对郝云峰的想法的补充和调整,让在座的人都觉得好,都同意了云峰这个隐兵待机的办法。
郝天民看大家都同意了,就说道:“那就这么办吧!兄弟们,还有要说的吗?”
“大哥,我从李家场动身时,云山还没撤回李家场,不晓得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吴天禄说道。
郝天民说道:“我从罗泉井回来时,已让人去叫他撤往李家场,但不知他撤了没有。他那里还留有会中兄弟三十人,每人都有一件兵器,但火器只有四杆快枪,子弹一百发。天德,如果他已经撤到李家场,我们去了,就叫他再把快枪队训练一下;如果还没有,就再叫人去催一催。”
“大哥,我这就叫人去看看。”曾天德答应道。
郝天民点了点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天都快黑尽了,才想起该吃饭,于是说道:“兄弟们,今天就议到这里,都去把饭吃了,歇了,明天该做什么的就去做什么,二十五在山上点将台聚齐!”
于是大伙就散了。
堂屋里就留下郝天民父子两人。
这时已来人掌了灯,送了饭菜进来。
父子俩默默地饭吃,都没有说话。
郝云峰一边吃一边想心事,以致饭菜是什么味道也没吃出来。
父子俩默默地吃完饭,又进来人把桌子收拾了。
郝天民见儿子不说话,就突然问道:“老四,你在想啥?”
郝云峰就答道:“爹,我还在想你先前的布置。”
郝天民问道:“有啥子要不得的吗?”
郝云峰答道:“爹,我有一点意见。”
郝天民瞪了他一眼,问道:“你先前咋不说?”
郝云峰被他爹一瞪,立即就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道:“几个叔叔都说要得,他们都没意见,儿子就没敢说。”
郝天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说!”
郝云峰就说道:“爹,天福叔,人老实,又不爱说话,让他带右营我有点担心,所以我觉得让我和他换一下,让他回来守老营,让大哥或别的得力堂主去带右营,我去带快枪队,可能这样要好一点。要不就爹留下坐镇老营,天德叔在中营掌总,天福叔到中营协助,大哥去右营,再给他配个得力副手,我还去带快枪队。爹,你看这样行不行?还有……”
“不行!”郝天民一声低吼,打断了云峰的,“你娃儿的心,老子清楚,你觉得大伙都去真刀真枪地干了,你留下守老营就太没劲了!是不是?”。
郝云峰被这声低吼吓了一跳,没敢接话。
郝天民看也没看儿子一眼。
他接着往下说道:“老四,你就不想想,我把老营交给你,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这七百人跟你爹一走,家里的老老小小,婆娘娃儿都交给你了,你得管好他们的吃住,还要让他们安心,不能有一点闪失。”
郝云峰听父亲这样说,就辩解道:“儿子以为爹会带我去上阵,就没想这么多!”
听了儿子的辩解,郝天民的语气和缓了下来,他说:“老四,先没想,现在就要好好想想。你晓不晓得啥子是老营?”
“爹,您就给儿子说说吧!”
“老四,这老营,就是我们的根基。这几年一直让你经营这中坝场和郝家山,就是要你把我们的这个根基弄牢实。我们在外边搞到的东西也不断地送回来,贮藏在这里,为的就是一旦干起来,能从这里组起人马,能从这里把粮草、兵器、弹药源源不断地送上去,能保证前边不缺粮不缺家伙。”
“儿子晓得了!”
“晓得了?老四,你还不晓得!老营,它也是最后的退路!说句不吉利的话,如果在前边搞不过人家,吃不住了,我们还得退回这里来坚守。你记住,你得给大伙把这里守牢了!”
“爹,你就不怕儿还嫩了点儿?”
郝天民白了儿子一眼,说道:“老四,你爹不糊涂!我的这些兄弟,还有你们这一辈儿,哪个有几斤几两,我都清楚!你爹是保路同志军的北路总指挥,不能不到最前边,不能窝在老营。你这几个叔叔,虽说不是你爹的亲兄弟,但我们是十几代人结下来的生死兄弟,没有他们,我们郝家也走不到今天,所以上阵就得靠他们,他们得跟我走,去带这几营人。你天福叔人虽老实,不善说话,但不缺心眼,而且武艺也不差,是员猛将,他带右营肯定出不了岔。”
郝云峰一边听,一边点头,没有在插话。
郝天民接着说道:“老四,你肯定在想,为啥不让你大哥云山来守老营?”
郝云峰又点了点头。
“老四,你也看到的,你大哥云山,这些年我都没让他独当一面,不是他不想,也不是爹不要他独当一面,是他在这些方面不如你们小的几个!让他跟着我,也不是爹偏心,是他将来要接掌这个大家,我得让他跟着我多学点。眼下让他来守老营,还是去带右营,都让人放不了心啊!”
“爹,您会不会小瞧了我大哥?”
“老四,你爹都这把年纪了,看人是不会看走眼的!所以,我还得把你大哥带在身边,再打磨打磨他,不然,以后他挑不起他要挑的这个担子呀!”
“爹,儿子觉得,您也许早点让大哥独当一面,他现在也就能让您放心了!”
“老四,你不记得了?爹让你经营老营以前,不是叫他经营过吗?你看他把这边管成什么样了?他要是做得好,现在在成都给爹做帮手的就该是你了,就不是让你在这边独当一面了!爹给你说这些,是要你明白你爹的一片苦心!你晓得么?”
“儿子晓得了!”
“好!现在就不说你大哥了,爹再给你说点儿事儿!”
“爹,您说!”
郝天民继续说道:“我给你留的人手不多,你不光要把老营守好,你还要给我把县城盯住了,如果那里有什么动静,比如要回援成都,你得给它弄点麻烦,让它不能脱身,但又不能跟它拼,那是两个巡防营,有千多人枪。我派人打探过,他们每营有三四百杆快枪,而且每人都有一把大刀片,我本来想把它搞下来,又怕弄出点动静影响了大局,成都打响以前,弄出任何动静都会坏了大事。我们走了以后,你更不要去打它的主意,你把老营给我守好,它不动,你也不要动,听明白了?”
“明白了!”
“老四,其实爹晓得,你一直在动那两个巡防营的脑筋,但你不能动它,它担负着这平坝里若干人的身家性命,你动它,要是上山里那些人知道了,趁势杀下山来,这平坝里就会血流成河,你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你天德叔也想过要搞那些快枪,我一直不准,也就是为这个,你明白么?”
“爹,儿子明白!你们下山后,我只盯着它,它不回援成都,我肯定不会动它!”
郝云峰嘴上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不准动手我就不动手,该动手的时候我自然会动手。
清朝在县城一般都不驻军,县里也就几十个由九品巡检统辖的绥靖地方的土兵。这江油县城武都怎么会有个巡防营呢?原来武都再往西就进山了,山里边就是雪区,那些藏民受拉萨唆使,动不动就闹事、反叛,要是让他们杀到平原上来,那就不得了了。就因为这个,武都一直驻守着两个巡防营。这两营人马不但手里的家伙好,而且弹药非常充足。
这两个巡防营的驻军也不是从别的地方调来的,而是从川北各县招募的,有一部分就是江油本县人。郝云峰一直都在动它的脑筋,他在江油独当一面的这几年,早把这两个营中的半数人拉到会中来了,成了袍哥兄弟,但他没告诉父亲,因为那些兄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不是人靠不住,而是他们另有重任在肩。前几天,他背着几个叔叔还去了一趟武都,就是要跟那些兄弟说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云峰想了,父亲这回去打成都,如果不顺手,他就要把武都拿下,用这支人马去助一臂之力或解燃眉之急。
听父亲说武都的巡防营不动,他就不能主动去动它,他就想:我要是急着要用兵呢?我不动它,我又在哪里去搞到一支人马呢?看来,真要出现那种情况,我还得让它先动起来呢!
他还在想,就听父亲说道:“老四,这天也不早了,我们就歇了吧,明天才有精神做明天的事儿!”
他就答应道:“是,爹,您也早点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