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萤一行六人在雨后赶路,终于在夜晚降临前来到星宿帝国最西南的城池——浩雨城。
出了戈壁遇到第一场骤雨,空气很干净,六人有些压抑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些。
天空是淡蓝的,又因布满灰色棉絮般的云显得阴沉,西边仍旧有太阳光与天空交融着,连带着灰色的云也踱着一层橘光。在一片苍茫之下,城池独立。
大开的城门,隐隐传来如硬木相击的马蹄声,一匹高大的骏马踏入六人的视野中。
油亮的栗色皮毛,最引人注目的是自眼角到耳,长着一层木纹状的角质层。再往上,便是着骑服的骑兵。马开始加速,开始祝萤还能捕捉这匹马的模样,最终却只能看着马如一道影子远去。
“缘木马,曜军。”星巡眯着眼睛望向骑兵消失的方向,“从服饰上看,是曜军的传讯兵,一定是了不得的信息啊。”
“三十多年没动过的曜军被派出来了,西南边陲到底是什么吸引曜神殿?表哥你有调查到什么吗?”星颜不禁问。
“只查到是要找一个人,接下来就难查了,不是我可以知道的,毕竟这只是一次考核,做到这些足够了。”星巡边领着他们通过城门,边答:“里面水很深,我们没到那个层次。”
“哦。”星颜撇嘴,扭过头发现祝萤的异状。“萤子怎么了?”
“不知道,自从进了城门后,红琥一直在躁动。”祝萤怀中的红琥仍处在幼年期,浑身毛绒绒的,完全没长出烈焰狐虎的特征,极像一只红狐崽子,这也是祝萤放心抱着红琥的原因,红狐是再普通不过的的曜兽了。
在路过一家交易行时,祝萤怀中的红琥突然跳下来,咬着祝萤的裤腿使劲往里面扯,这是红琥的状态更加异常了,它甚至开始颤抖。
“红琥想要我们进去吧,我们进去看一看?”星颜不忍心说。
祝萤抿唇,他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点头赞成星颜的提议,抱起红琥,首先进入交易行。
穿过一条甬道,周围人流如织,祝萤的心更不安了,根据红琥的示意,走进最近的一扇门,豁然开朗,是巨大的拍卖场,祝萤几乎在进去的一瞬间看清了里面发生的一切,他的手先于思维,瞬间捂住怀中红琥的眼睛。
祝萤的视野比红琥广,红琥的视野却刚好被一排排座椅挡住,所以红琥看不到——
一只烈焰狐虎被两个汉子按住,一个娇小精致的女子一脚往其头上踩下。
鲜血四溅,血泊蔓延。
红琥什么都看不到,但颤抖得更厉害了,它甚至开始抓挠祝萤的手臂、手掌,口中却发出悲恸的呜咽。它似乎感觉到发生什么。
祝萤想冲过去,还没动身就被身后的邱林邱时按住了,在热血瞬间过头后,祝萤只剩下颤抖,因为他知道,已经迟了,他什么也做到不到,什么也拯救不了,红琥的母亲已经死了,现在上去也只是给自己的同伴增添麻烦罢了,昨天才失去一个人……
祝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被一个高大精明的男子搂住,从另一扇门离去。
“真是讨厌的畜生!差点划花我的脸,奕哥哥,你看我的脸怎么样?”
“莲儿你什么时候都美,来,香一个!”
赵奕离去前忽然回望一眼,又被莲儿拉回目光,但刚刚那一瞥,却有一双眼睛刻在他的心底。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微红的眼眶,黑洞洞的眼瞳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似乎要把人吞下去嚼烂。
赵奕很快把这双眼睛扔到一边,开始安慰怀中女子……
是夜,满月当空,月光下,小院微亮。
“少主,”星巡面前一人恭谨站立,“近几天浩雨城地下势力与城主府的冲突加剧,恐怕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要开始洗牌,我们是要暂避锋芒还是……”
“暂避。”星巡垂下眼帘,“近几年来,大陆暗潮汹涌,曜神殿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当年萤神殿一夕颠覆,哪怕是耳闻也能从中嗅出那种惊心动魄……这个时候牵一发动全身,等等吧,看清楚些再说。”
“是。”那人顿了顿,还是在退下时补充道,“今日少主在交易行遇到的那位男子名赵奕,是浩雨城最大的地下势力冰河的二把手,他的上头和即照是浩雨城大名鼎鼎的星辰耀阶四层陈天明。”
星巡捧着茶杯望向窗外,那里,祝萤星颜叶澜三人并肩而躺:“不用掺和,终究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睡在草地上,即便有衣物的阻隔,背部仍有刺感。
风吹来,并不清凉,但很柔和,如丝滑的花瓣摩挲在脸上,像母亲的手掌,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忘记一切烦恼。
于是祝萤真的忘记很多烦心事了,对尚云、红琥的母亲的无能为力、离家出走的恐慌迷茫、对爹娘的思念……很多事情不是不存在,不过是不去想罢了。
“星颜,澜子,你们说我可以成为一个英雄吗?像凌泊冰那样,保护弱小、匡扶正义,一心一意帮助他人,以自己的铮铮铁骨护住一座城池。那么强大、正义、无私……我真的能做到吗?。”祝萤说着,右手的蚕丝在穿梭、编织,成花、草……各种各样的简易的东西在祝萤的心控下变换。
“外面的世界好广阔啊,我就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做任何事情只凭自己的心意。”星颜侧了侧头,朝向祝萤那边,“强大起来吧,强大起来,就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爹娘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不断强大起来,总有一天,天地之大,随我逍遥!”
“强大……”叶澜喃喃,像是对祝萤也是对自己说,“是啊,强大起来,坚强起来,就可以保护朋友了,就不会失去所拥有的美好的东西,还可以看更多美景。”叶澜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缓缓放松下来。
“对!强大起来!”祝萤起身,背后的草屑沙沙落下,右手的蚕丝炸成一片光芒,融入空气,“只要我和凌泊冰一样强大,我一定能成为真正的英雄!这样,爹娘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祝萤脑海中莫名地闪过爹娘听自己讲述凌泊冰故事时,脸上偶尔出现的不自然的神色。祝萤很难形容那时候爹娘的神色,越长大他每听着凌泊冰的故事,爹娘的表情总是在脑海中闪过。他不止一次想知道爹娘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又敏感地不想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他内心有种很奇异的直觉,他不会从父母的嘴里得到答案,但他又忍不住不去回想、猜测。于是凌泊冰、英雄梦,在他的心里越来越深,已经变成一种怪异的执念。
祝萤的脑海又闪过爹娘的神色了,每一次,他都能从其中感觉到不同的感情。这一次……好像是……悲伤?
看着祝萤斗志昂扬的样子,星颜哈哈大笑起来,豪气干云地扬手:“没错,强大起来,才可以真正地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啊!”
叶澜也露出笑脸,这时候几天来的沉默阴霾似乎一扫而光,仿佛回到刚出静易镇时的样子,纯粹无垢,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对一切充满好奇和欢喜:“我们会强大的,会一起变得更厉害!”
“年轻真好啊。”邱林在院外望着,嘴边不自觉有了笑容。
“哥,咱们才二十多岁,还年轻着呢。”邱时在旁边不满地撇着嘴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