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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遇今缘(三)

入冬了,今年的雪来的格外的早。

而上官家那些萧条的院落,则更是显得白的死寂。

城里灾民的数量,也是空前的多了起来。

虽然人们都知道,一大半的灾民铁定活不过这个冬天,可依然没有什么人发善心救助一下他们。

本来早已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了。连太平盛世时的灾民都熬不过的冬天,到了兵荒马乱战火迭起的时代,更是如此吧。

刚下完一夜的雪,此时的易雨桐还懒洋洋的趴在上官暖和的被窝里感受冬天,直到早饭过了一半时才慢悠悠的起床,迷迷糊糊的伸了个懒腰,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白糖糕,也不管是凉的热的,咬着一个又拿了一个在手里。

“恩…睡的真舒服啊…白糖糕真好吃啊…等等…不对!这…这是少爷的床…诶等等…”

这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昨天她对上官凌干的事…

穆的,她又红了脸。赶忙穿好棉衣推门而出。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定睛一看,上官凌正在院中扫雪。

他身着一件青蓝色棉袍,挥袖之间,却显得他的脸色越发越的苍白、单薄。

她的心忽然很是难受,赶忙把白糖糕咽掉,便赶了上去想要接替他扫雪。

“公子…那个昨天…”

“早饭在屋内凉着,你便自己去吃吧。”上官凌头也不抬的说道。

“不用我帮忙扫雪吗?”

“不必,天冷了,我也想刚好活动活动,这对我来说,也是极好的。”上官凌轻轻把她往旁边带了带。

“真的不用吗?”

上官凌的动作终于停住了。

“叫你去干什么就去,别多话。”他微微皱眉。

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易雨桐草草的扒完了一碗米粥,收拾好桌子后,便赶忙出来帮忙了。

她刚想接过上官凌手中的扫帚帮他扫雪…

“凌哥哥!”

这时,一个声音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易雨桐不由得望向了门口,上官凌却不为所动,继续专心的扫雪。

门外还是一片雪白的景色,并未有人打扫那片雪。

这时的白色雪地,正衬托着门口的那个少女,使得她越发越的高贵了起来。

少女年纪与上官凌相仿,身着锦衣棉袍,白色打底衬着红色棉衣,还染着银色花纹,腰间的碧玉带上佩着金镶玉佩,看似好像有些单薄的样子。长发披肩,并未仔细打理,只是草草盘结。

瓜子脸,眉眼如画,樱桃小嘴上一点朱红恰到好处,美艳慵懒却不失高傲,令人感到一种别样的妩媚。

她是冷月颜,晋阳城三大巨头冷家当家人冷剑澜的二女儿。因为两家是世交,冷月颜又与上官凌是所谓的“青梅竹马”,所以她才会叫上官凌叫的那么亲热。

可上官凌却并不以为然。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喜欢冷月颜的强势和依赖,单纯的不想靠她太近,太过亲密。

他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妹妹来看待,并没有多想什么,至于喜欢什么的,则更是谈不上了。

冷月颜则一脸天真烂漫的笑着,走上来便是亲热的挽住了上官凌的胳膊。

上官凌扫雪的动作不得不停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易雨桐的心忽然有些失落,有些…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了,她抬起来的手也只能僵硬的停在半空,她也只能愣愣的停在原地。

“凌哥哥,我探亲回来了,这半年我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你…打扰到我扫雪了。”

“哎呀,凌哥哥,你有寒疾,冬天不能活动过久的。别干了,等会我叫人去干吧。你看,这是我从外面采购来的上等乌骨草,用它熬汤喝对你的寒疾有帮助。怎么样?看我多关心你啊。”

“谢谢你了,不过,这些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上官凌依旧是头也不抬。

受到冷落的冷月颜只能不情愿的松开了手。

下一刻,她就瞟见了正呆立一旁的易雨桐,于是,她就把刚刚受的冷落全撒在她身上了。

“哎呀,凌哥哥,这儿还有个小丫鬟呢。奥,她是你这里新派的丫鬟吧…”

“是的,小姐您好,我是…”易雨桐刚想回答。

“叫你插话了吗?!真是没大没小的!还有,作为个下人,让凌哥哥干活,你在一旁看着,你是干什么吃的!”

“我…我…对不起…”

“叫你插话了吗?!对不起有用吗?凌哥哥有寒疾,冬天不能过多劳累你不知道吗?你这个下人是混饭吃的吗?!”

“对…对不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见她的眼泪都要流下了。

没办法,她只能红着眼眶,求助的望着上官凌。

冷月颜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无名火起。

“看什么看!干活去!”

冷月颜一把夺过上官凌手中的扫帚,往易雨桐的身上一丢,然后又把自己手中装药的小布袋再往她身上使劲一丢,抬起下巴高昂的说道:

“干完活就给我熬药去,如果我中午再来时你还没有熬好药,你就不用再干下去了!”

冷月颜扯着上官凌出去了,一边走一边说:

“凌哥哥,今天伯母的忌日,我们去看望看望她吧。”

不由分说的把凌硬生生的拽出了院子。

整个过程中,上官凌一言未发。

但是,当他皱着眉头被冷月颜拉出院子时,不经意回头,他依然看到了抱着扫帚、布包,低着头的她。

她失落且狼狈的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然后,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了她脚前的雪地上,迅速消失并融塌了一小块雪,那块雪的颜色,变得很深、很深…

他忽然感觉有些深深的失落。

过了很久,他才迟迟的发觉,自己好像…已经……很在乎她了。

多年以后,每当他回忆起这时,都会后悔当时的自己。

后悔当时自己没有帮她说话,后悔自己当时甚至连一个安慰的眼神都没有给予她。

他不清楚,是自己当年的软弱还是年少无知,但就是就这么错过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为了自己的这个过失,做了很多的弥补,甚至,因此而荒废了一生。

回过神来,上官凌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城外的某个荒凉的山口里,在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孤坟前。

坟前没有墓碑,没有祭台,甚至连棵小树都没有。

“凌哥哥,你走的太快了,等等我啊!”

不远处,抱着白纸花、黄草纸的冷月颜才从马车上下来。

他一直定定的看着坟堆。直到冷月颜走到身旁,他才侧过头去,对她微笑了一下。

“谢谢。”

看到他对自己笑了,冷月颜很是开心,她赶忙说道:

“不用不用,来看望伯母买点东西是应该的。凌哥哥,你不用说谢谢的,真的。”

冷月颜叫来赶车的下人烧纸钱,她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上官凌。

上官凌也并没有再回应她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坟堆。

少顷,凌跪了下来,对着他母亲的孤坟,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他挥了挥手,冷月颜知道,他这是想和他母亲单独呆一会。

随即,冷月颜便带着下人回到马车上。

她掀开马车上的窗幔,看着不远处的凌,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她一直深爱着这个少年,为此甚至不惜与父亲翻脸,辞退了祖上为自己早已定好的婚姻。她自认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但得到的始终还是那句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谢谢”。

“你欠了我这么多,是这几句谢谢就能还清的吗?”

她明亮的眼眸,此时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知道,自己从小就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她也知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去努力。

渐渐的,灰暗的天空又飘起了雪。

还跪在雪地上的上官凌,头发渐渐被雪染白。在冷月颜模糊的目光里,他好似要与这天地融到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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