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几个人,立刻一瘸一拐走过来,把张振飞与矮子从树上解下,忍着疼痛,互相搀扶着,摇摇摆摆跑到村中的小巷子里去了。
赵水苗还在神色慌张,心跳不已,连衣襟都已被撕破了一小块,露出那雪白而迷人的沟沟。
她脖子上挂着的的一颗吊坠也在拉扯中露在了衣领外面。
这吊坠是一颗鸟蛋般大小的珠子,略带红青色,在阳光的照耀下莹彻如水,中间一点凝翠照的光芒四射。
杜沉非见了赵水苗脖子上的这个吊坠,吃了一惊,在心里说:“这不是我十年前掉在捞刀河里的‘滴翠珠’吗?怎么会到了她这里?”
杜沉非心下十分好奇,盯着这颗珠子看了很久。
他记得这颗珠子的后面,还刻着两个很小的字——“上善”。
赵水苗见杜沉非一直盯着自己脖子下方,立刻“啊”地一声,用手挡在胸前。
直到这时,杜沉非才反应过来,连忙尴尬地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很想问一问赵水苗关于这颗珠子的事,只是又感觉不太好。
于是,杜沉非只得问道:“水苗,你家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赵水苗瞧了瞧杜沉非,柳眉微蹙:“只因我叔叔上次带了那个叫柳叶平的人来店里闹事,柳叶平不知道和这张振飞说了什么,他今天就带了几个人到我家中,嬉皮笑脸地拉拉扯扯,十分无礼。”
她一说到这里,脸上忽然就露出了着急的神色,然后“啊”了一声:“柳叶平那些人还在我家里呢。沉非,你们快些去救救我爹我娘!”
杜沉非是一个相当懂得把握机会的人,这个时候,听了这话,他连忙抓起赵水苗的手,向城中跑去。
赵水苗的手温暖而滋润。
这可是杜沉非第一次牵同龄女人的手。
一碰到赵水苗这双如同白玉般的手,杜沉非身上已至少有三个地方起了一种非常奇特的反应。
现在的他,也相当享受这种反应。
牛犊先也紧跟在他们身后,三人一齐往街上的画像馆赶来。
来到画像馆时,只见招牌被打碎成三百八十一块,桌子椅子也被打得缺胳膊断腿。
但柳叶平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朴诚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赵朴诚老婆却在收拾着那点家当,一面摇头晃脑,一面哀声叹气。
赵水苗噙着眼泪,把赵朴诚扶了起来:“爹爹,你没事吧?”
赵朴诚也不回应她,却看着杜沉非说:“小杜啊,自从得罪了这一帮子流氓,我看这个店就休想开得成了。刚才我见那张振飞被打得遍体鳞伤,从这里经过,想必是被你们两个打的。这个人家里有钱有势,是城里有名的富豪张明玉的崽,这个人被人叫作黄金蟒,刚才还叫嚷着说叫我家吃不了兜着走……”
牛犊先却打断赵朴诚的话,大声嚷道:“你这个老匹夫,胆子小得跟耗子似的,现放着我们兄弟二人在这里,等他下次来时,管他什么黄金蟒也好,什么狗屎蟒也好,将他一斧头砍成七八截,你担心什么鬼东西?”
赵朴诚苦笑着,摇了摇头:“太平世界,你就别说这样的大话。你虽然人高马大,有点本事,但是也不要提杀人放火的事。要知道,法网恢恢,杀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可是要偿命的。”
杜沉非见赵朴诚不太喜欢牛犊先,便对牛犊先说:“牛哥,你在黑龙潭酒店外面等我,不要跑太远,我很快就过来找你。”
牛犊先只说了一个“好”字,就提着斧头走了。
杜沉非问赵朴诚:“那大叔以后打算怎么办?”
赵朴诚说:“老汉祖居此地,祖上都以打鱼为生,如今只有再回到江上,去干这祖传的老本行。这伙流氓,虽然手段通天,但也不至于无孔不入,上得天去,下得水来。只有这样才能躲过他们。我人也老了,老眼昏花,哎!画像这行,吃得也是青春饭。老汉画了几十年像,一天到晚耗费眼力,冷泪横流的,实在辛苦。你如果以后还能想起老汉一家,就可以到湘江边来看看。”
杜沉非缓缓点头:“大叔说的是,我一定会常常过来看您。”
赵朴诚又长叹一声,抹了抹那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便进内收拾东西去了。
现在,杜沉非很有些心酸。
他一来舍不得现在这份工作,因为这工作可以让他赚到钱,养家糊口。
他想,如果让石萝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工作,她一定会很着急的。
但是他更舍不得的是赵水苗,从小就在山谷中长大的他,很长时间都只有石萝依母亲一般的亲情陪伴,今天却能在这里找到亲情以外的感情。
但是这种感情也许很快就会结束,就像自己的这份工作一样。
想想以后各奔天涯,也许两个人的人生,就会像那浏水中随波逐流的鱼一样,碰到一起来,然后也像这两条鱼一样分开,各奔前程,再也不会相遇。
杜沉非摸了摸身上藏着的那个黄玉镯子,趁赵朴诚两口子进里屋收拾的时机,递到低着头正在难过的赵水苗面前,轻声说:“水苗,这个手镯,我送给你。”
赵水苗好像也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刻。
她接过镯子,轻轻地抚摩,红着脸说:“以后,你还会来看我吗?”
杜沉非连忙道:“我会的,赵大叔说你们离这里也不远,以后我常常都来看你。”
赵水苗“嗯”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四角绣着蔷薇花的红色手帕,递给杜沉非:“你去的时候,就拿着帕子,站在岸边摇晃,我一定能看到你的。”
杜沉非看着这块红色的手帕,在心里说:“我如果拿块这样的手帕,站在江边大喊大叫,别人不把我当神经病才怪!”
但他还是很愉快地接了过来:“好!我一定会来的!”
赵水苗显得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忽然解下脖子上的那颗吊坠,也就是那一颗鸟蛋般大小的“滴翠珠”,递给杜沉非:“沉非哥哥,这个吊坠,我送给你。看到这个,希望你就会想起我来。”
杜沉非接过来,他立刻就看到了那颗珠子后下方,用小篆雕刻着的“上善”两个小字。
这颗珠子果然就是他掉落在捞刀河中的那一颗“滴翠珠”。
杜沉非很吃惊,他完全想不清自己掉落在河中的这颗小珠子,怎么会到了赵水苗的手中?难道这世间竟有两颗完全一样的珠子?
杜沉非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水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赵水苗偷瞄了一眼杜沉非,轻声说:“嗯!你问吧!”
杜沉非道:“这颗珠子,你究竟是从哪里捡来的?”
赵水苗沉默了一会儿,才颇为不高兴地说了一句:“不错!我家是很穷,买不起这样的珠子。”
杜沉非也已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水苗,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觉得这颗珠子很独特,就问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赵水苗没有再继续生气,因为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应该生气的时候,所以她还是回答道:“是从一条鱼的肚子里剖出来的。”
杜沉非吃惊得瞪大眼睛:“从鱼的肚子里剖出来的?”
赵水苗轻轻点头:“对啊!我娘去菜市买了条鱼,剖开它的肚子,就看到了这颗珠子。”
杜沉非想了想:“原来是从鱼的肚子里来的,怪不得这么美,水汪汪的,晶莹剔透,就和你的眼睛一样美丽。”
赵水苗听了这话,才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