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车继续向前行驶了大约十公里,然后向左转了,离开了那条小道,驶进了一条相对宽一点的路,我看了眼手机,心里嘀咕:这都快一点了,肚子都饿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这大草原的去哪里吃饭,快别往前开了,掉头回去啊。
时小象突然推了我一下:“快看那座山。”大惊小怪,吓我一跳,我看向他那边的玻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座白色的山,怎么是白色的山,咦,不对啊,这山怎么会动呢:“你把玻璃按下来。”时小象按下了车窗玻璃,我这才发现那哪是什么白山,是一群白羊占领了整座山,这么多羊啊,馋死了,这要是下去抓一个烤着吃,那不美滋滋了,中午饭不就有着落了。
我正想着呢,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形象出现了偏差,一旁的时小象满脸嫌弃,提醒我道:“你擦擦你那口水吧,都流到哪了?”我这才发现我的嘴角不知为何留了点哈喇子:“嗤啦,不好意思,失态了,林大哥,咱们下去弄只羊吃吧。”
林大哥回头看了我一眼,心想怎么带了这家伙出来了,我就教出一吃货么,他内心是崩溃的,强行让自己稳住、稳住,千万不能失态:“人家养的羊能让你免费偷么,你以为你是狼啊?”
我一拍脑子,对啊,这是别人养的,忘了、忘了,太激动了,以为是野生的呢:“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都饿了。”再不吃饭我这脑子就不能思考了,一加一都可能等于十。
曹兵一边开车,一边不紧不慢的安慰道:“都先别急,我们今天中午去蒙古包里吃,马上就要到了。”
我脑子里面在想,哦?蒙古包?烤羊排?牛蹄子?麻辣?清蒸?红烧?我舔了舔舌头:“都行、都行,凑合吃点就行。”
到了地方,我拉着时小象就兴冲冲的下了车,拿着相机就往蒙古包里面跑,进去一顿拍照片,有个蒙古包里还有成吉思汗的画像,我弓着腰,猥琐的笑着,让时小象给我一块照了下来,我觉得他是在丑化我高大威武的形象,刚想批评他的拍照技术,外面传来林大哥的吆喝声,我大人大量,先不跟他计较了。
林大哥他们点的菜,要了一大块牛肉,还有一条鱼,和几瓶啤酒,他俩觉得蒙古包里面太热了,于是去了那边的小帐篷,就是只有头顶有块布遮挡着,四周都是风,气温变化是真的快,中午头比凌晨要升温了十几度。
那个牛肉切完就给端了上来,全是新鲜食材,我撕了一块肉塞到嘴里,含糊的问道林大哥:“这是什么湖啊?”
林大哥已经喝了一杯酒了,显然是真男人风范,但我怎么看到隔壁那一桌子在对瓶吹呢,这么强的吗,那一桌子人嘴里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应该是蒙古语。
林大哥又喝了一杯酒,看着我口中的湖,轻轻的说道:“这是霍林多市的水库,我们是在绕霍林多行驶的,还有以后出门别嚷嚷着要吃饭,丢人,饿了就不能忍一会吗?说你多少次了,出门在外别咋呼,做什么事情都要稳重一点,老是毛毛糙槽的成何体统?”
时小象这家伙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林总说得对,杂人他就是这点毛病,忍耐力太低,当年约他去爬泰山,他刚爬到中天门,说累了,我们是打的到的中天门,刚看到那块牌子,就不往上走了,死活要回去,还打开手机问我为什么搜不到玉皇顶,他好发个朋友圈证明他爬过,你说说这像话吗?”
林大哥笑了:“这像他办的事。”
时小象还不住嘴:“每次嚷嚷着出去喝酒,最积极的是他,每次喝了没几口,就开始舔了,别人敬酒,喝一杯,他舔一口......“
林大哥笑得可欢了:“是,我看出来了,这杂人干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情的,三分钟热度,还死性不改,别人说的话,全当耳旁风,你看他之前找的工作,干个几天就不干了。”
时小象一听林大哥说起这个,马上就来劲了,我发现他们就批判我有着一股很大的劲头,使不完是怎么着,我怀疑就他把这种干劲用到别的地方去,定能事半功倍,就是去挖地道,半天他也能打穿地心,从南半球蹭的穿到北半球去。
时小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您可别提了,林哥,当年我们四个人去实习,学校给安排的一家电商企业,做的是线上印刷品,我们从学校宿舍搬到他们员工宿舍,好家伙,东西搬了两辆面包车才搬完,舍友都帮着搬东西去了,住下来后,我们凑钱买的烧水壶、生活必需品、火锅底料,每天晚上打着吃鸡游戏,还商量着第二个月搬出去住,没想到杂人第七天就辞职了,东西都没拿就跑了,留下我们三个搁那孤苦伶仃的,你还别说,少了他、我们团队像是少了个日常欢乐的点。“
我内心可复杂了,一开始想干的事情,它未必就能坚持到最后,因为干着干着你才会发现,事物的本身和你原本所料想的有着很大差距,而凭借自己的力量,又弥补不了这些差距带给我的情感落差,反而让我感到我之前的努力都是在打水漂,那差距是我再怎么努力都完成不到的,我感觉我人生被落空一段时间,这是我选择放弃最根本的原因,就比如时小象口中的我,辞职回去了,我选择客服是想体验一把,尝试与人沟通,但我发现这种沟通它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辞职了,后来我当了几年心理医生,与人沟通的方式变了,我只是不愿意看那些病人陷入他们人生中的一个惯性般的死性循环里,最后发现我自己好像也陷入了一个人性的漩涡里,于是我又把自己解雇了,说起来我自己都无法接受、无法承认自己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但事实如此,我也不能反驳什么。
我瞪了时小象一眼,给他夹了块肉,放他碗里,我可求你住嘴吧:“是、是、是,我注意,我注意。”
曹兵刚才是去先结账了,他端着一个盘子,从蒙古包上面走了下来,是烤羊排,等他坐好,我们四个人碰了个杯:“喝!吃菜吃菜!”
能坐在一起吃个饭,就是缘分,能和朋友吃个饭,在一起呆一会,这真的来之不易,我很珍惜,我珍惜每一次的当下,我只活在那一刻的感受里面。
曹兵问道时小象:“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时小象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而后端起酒杯:“曹叔,我是卖药的,在东皇市,这是我电话,非常感谢您这次的款待,我出差那边也有车,这次主要是过来玩,开车过来太麻烦了,辛苦您开车了,有空去我们那边玩。”
曹兵看了一眼,把名片收下,塞到屁股的兜里,也端着杯子站了起来:“哪里的话,东皇市我经常路过,有机会一定去。”
两人干了一杯,曹兵继续问道:“我看你的公司是一家制药厂啊,我记得以前喝醉酒了,买那个解酒片,吃上去,现在没有卖的了啊?”
时小象点了点头:“是的,解酒片这东西以前有,喝醉了吃上去立马就清醒了,我也是听我们老厂长说的,现在不生产了,不赚钱,除了国家扶持的一些必需药品,我们会去生产,因为有些药生产出来它就是赔钱的。”
对于药品这个话题,我实在不便多谈论,因为后来的医改做的足够好了,龙组在里面发挥了它全部的作用,我也是后来才逐渐了解到的,因为看到了事物结果的好,所以我就对它的开头不做太多的陈述,就像人类的社会发展一样,原始社会和今朝不是一个概念,你不能去强求事物一开始就是尽善尽美,事物本身是成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
我们正吃着饭,聊着天,又一朵乌云路过,说下就下,等雨逐渐小去,隔壁桌有两个壮汉跑了出去,这是要淋雨的节奏啊,我们把目光瞄向他们,结果我发现是我看差了,那是两个女的,两个人赤脚站在水泥里,面对面站好,撸起袖子,然后噗嗤一位就到了下去,我的天呐,这就是传说中的蒙古摔跤吧,他们吃饭还有这癖好,来内蒙之前我就在幻想,去征服几个蒙古妹子,感受一下异域风情,这实际情况跟我想的差距也太大了,就这三百多斤肉,一个观音坐我身上,别说运动了,能不能活着站起来都是一个问题。
那个胜利的狂野女汉子,转头冲着他们那一桌子上的人摆了个挑衅的手势,还好,要是冲我们来,那就尴尬了,我们这一桌子也没个能打的啊,就我这体格子一上去,人家都不用摔我,我自己就倒了,她在趁势给我来个泰山压顶,明年聚会喝酒就该给我上香了,林大哥也许能撑上两回合,但曹兵和时小象就拉倒把,上去也是挨揍的份。
我正寻思呢两桌的战斗力呢,一个没看清楚,隔壁那桌子上蹭的窜出一个真汉子,疾步过去,一个过肩摔就把那女汉子放到了,给撂在了地上,我的天呐,那怎么也是个三百斤的女孩子,那男的我估计也得二百多,猛啊,这民风也太彪悍了,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我看人家小说里写的内蒙温柔小女生呢,说好的眼睛滴出水的那种萌妹子呢,我的天,抓紧跑吧,来个人救救我啊,我还年轻,不想承受这种视觉上和心灵上的双重打击,受不了了,我的三观又再次得到了刷新,这刷新频率快爆表了。
林大哥还若无其事的评价呢:“这就是蒙古摔跤,真厉害。”
我寻思,这还用你说,这谁要是在看不出来是蒙古摔跤,我一头扎河里去。
这件事情大概是我们这次旅行中,唯一的一次武术表演了,虽然说打破了我的一些幻想,但也证明了生活中的一些事情,是需要你亲自去体会的,书中的东西总会和实际上有一些偏差,但你不能因为这偏差,就死去活来的抱怨,因为事物是不断改变的,但是书写完了,无法更改,没法做到与时俱进,所以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看你和作者在同一件事中在不同的年代里,会有什么不同的故事,你又会产生怎样的情感落差,这是值得你去做的。
我们吃饱喝足后没有停留太久,就原路返回了,没有真的绕霍林多一圈,回去的路程比较快,可能是错觉吧,我又再次看到了远处的羊群,多热烈的白羊,多善良多惆怅,那清风一吹过,整片草原如海一般荡起波澜,看得我心中一颤,归途没有再路过雨区,我突然顿悟,原来在内蒙,雨不是在等待的,而是你往前走,一头撞进她怀里的。
我坐在车里,盯着窗外,一股情绪莫名席卷而来:我爱这片土地,我爱这万里蓝天,我爱我身边的朋友,我爱我的祖国,这一切都值得我去守护,活着,真好。
人活着,就是要去爱我所爱的,活着才有机会去亲吻大地山川河流,等我化作了它们,我亦不悔此生。
把时小象送回了宾馆,我们又从市里开回到了厂子里,车子日出而行,日落才归,晚霞在天边上演了一出大戏,真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等我们重新回到大院里,再次坐到床上,我已经很累了,不过还好,没有变成泥巴去护花,瘫软在床上,可算这几天的步没有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