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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梦中的梧桐崖

落日余晖中,落樱站在窗前。她的手中执着一把扇子,却不打开,一半藏匿于宽松垂落的衣袖中,光影流动中有着说不出的柔情。

裴竹影望着她手中的扇子,心中隐约泛起一丝复杂的情愫,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竹影!”她侧过身来叫他的名字。

裴竹影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匆匆地离去了。

落樱两颊绯红,她将扇子放到胸口,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一双眼睛含着朦胧的水雾。

她刚从遥远的回忆中醒来,并坚信她的爱人永远爱她。因为死去的人是永远不会变心的。

窗外,漫天绯红。

凤梧推开窗,月光轻轻柔柔的漫过她的手腕。无数个夜晚,她就这样站在窗前,等待着他的归来。

如今她转过身去,道:“把灯熄灭了吧。”

“是,夫人!

那一片梧桐花已开到了极致,繁华绚烂,随之而来的将是衰落了吧……裴竹影站在花下,他想这夜晚的桐花,就像是他对她的爱,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爱的人在那片花的尽头。现在的你,在做什么呢……”

凤梧侧躺在床上,月光落在她的床前,白且幽凉。

梧桐崖的花也该落了吧……她这么想着,往事纷纷从心间滑落。

花下的人影依旧在徘徊,“今夜的你会做怎样的梦呢,梦中可会有我……”

梧桐崖的生活就像是一个遥远的梦。

当初她未曾想到自己会如此爱他,她以为自己会在那座梧桐崖上孤独终老。可他却在梧桐纷飞的时节闯入了她的生活,她没有拒绝他,她一个人孤独久了,又也许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爱上了他?她不知道,只是她渐渐习惯了他的陪伴,渐渐习惯了有他的生活。

爱情有时是可怕的,它悄无声息地潜入你的心底,让你防不胜防。她以为会这样与他一生一世,可是如今……

她翻了下身,枕着自己的衣袖。

犹记得那日,她站在窗前,看树上的梧桐花一朵朵的坠落。他走到她的身边,递给她一个印有花纹的木盒:“此物一分为二,一份与你,一份与我。你可知我的心意。”

她打开木盒,还没来得及细看,他便从背后抱住了她。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他说道,“待我与那女子解除了婚约,我便来陪你。”

“好。”

“凤梧,”裴竹影忽然叹了一口气,“你可曾像我爱你一样爱我,还是因为……”

“嗯?”凤梧茫然的看着他。

“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轻轻地抱住了他。

“你可知?”他在她的耳边轻语道,“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此生唯一爱的人。”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在簌簌飘落的落花声中,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凤梧叹了一口气,她望着地上白霜似的月光,裴竹影自那次离开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她那时也才明白,她爱他竟已如此之深,以至于在他离去之后,在她再也等不到他回来的时候,她会如此的失落,如此的绝望,她后悔自己哪怕是一次也未曾向他表露过心迹,对他讲过爱,这痛苦敲打着她的心,以至于她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再次与他相遇。

可如今相逢了,又能怎样呢?他已失去了往昔所有的记忆。也许自那次离去后,他便真的离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睡意朦胧中,凤梧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置身于黑暗中。

“你还在流泪吗?莫要悲伤了。”那人柔声道。

“竹影?”凤梧伸出手,“不要离开我!”

“你要等我回来啊。此生此世,我裴竹影只爱你一人,永不负心。”

一束光照进来,裴竹影微笑着转身,随着光一同消失了。

“竹影,不要离开我,竹影……”

凤梧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她惶恐不安,仿佛这一别便永生永世再也不会相见。

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她追寻着他的身影,失去一个人的惶恐笼罩着她的心灵。无论怎样都想要找到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不管付出什么!

忽然又一道白光照了进来,她循着白光向前走,只见一片紫气氤氲的梧桐林下站着一个人影。

“凤梧,”那人转过身来望着她,道:“这片梧桐林,你可喜欢?”

他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里:“凤梧,我们离开紫龙山庄吧,只我们两个人……”

她收拾着东西,这一日她和竹影就要离开紫龙山庄,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孤岛上,再也没有人会使他们分开。

“凤梧,我们走吧!”

他踏着月光而来,牵着她的手虽有些凉意,可是脸上的笑容确是无比真挚的。

她握紧他的手,对他盈盈一笑。将要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回头了。

“怎么了?”他温柔的问道。

她摇摇头,目光却无意间瞥到了桌上的一个木盒。

“凤梧,你一定要等我啊……”

记忆中一个声音响起,心蓦地一疼。她松开他的手,走到木盒前。

“竹影,”凤梧打开木盒,“你还记得吗?”

笑容在脸上凝固,直至变得像月光一样荒凉。

“凤梧,我不能带你走了……”

他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巨大的痛苦瞬间将他吞噬,他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扎进了黑暗。

“竹影,为什么……”

黑暗再次将她淹没……

夜已经深了,裴竹影依旧在梧桐树下徘徊,末了,他朝着紫苑的方向走去。

凤梧夫人已经睡下了,守夜的女婢要去通报,裴竹影制止了,他走进凤梧的卧室。

刚从梦中醒来,凤梧此时正望着床前的月光发呆,见裴竹影走了进来,便坐起了身子,道:“你来了。”

她着一件月白色的衣裳,体态婀娜,黑色的发倾泻于一侧,眉头似蹙非蹙,目光微微地望了裴竹影一下便垂了下来。她自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裴竹影坐在她的身侧,凤梧起身为他除去外衣,那衣衫拿在手上似乎还带有夜幕的丝丝凉气。

凤梧握住他的手,将身子轻轻依偎在他的身上,“你曾经问我,如果你再也记不起从前,如果从前的你再也回不来了,我会不会……”

她望着他,那目光中似是盛满了璀璨的星光,“只要是你,过去又有什么重要呢?记不记得过去,你都是你,都是裴竹影啊。”

她握着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已下定了决心要去爱他,她不能忍受再次失去他了。

“竹影,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裴竹影察觉到到凤梧的衣袖湿漉漉的,似是浸满了泪水,他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凤梧眸子中的星光瞬间暗淡了下来。

“如果你不喜欢,我永远都不会再提起过去的。”她望着他。

“凤梧,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

裴竹影转过头不再看她的眼睛,“无论我们现在怎么齐心协力,都无法擦去过去的一滴泪或是让一朵花尽情开放。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抹杀你和曾经的裴竹影相爱的事实。”

“抹杀我们曾经相爱的事实?”她的面色惨白,却又忽然笑了,“原来你是后悔了……”

“我们都不要再骗自己了,凤梧,我们……”

“不要再说了。”她伸手抱住了他,“窗外的梧桐花……”

“我们回不去了……”他的指尖颤抖地抚上她的脸,仿佛这说话的人不是他自己,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自己。

她将脸埋在他的掌心,一滴滴泪从他的指尖滑落。

“你听,窗外的梧桐花已经飘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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