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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天下第一

柳月不要放走李燕来,雷允青、雷允海两位天王当然更不想放走他,不过,其实也不消他们费事,天地良心,今晚上,真的没旁人出手的份儿……

今晚上,雨夜的中庭,是狄玉京一个人的舞台。

看官听说,这事还得稍有些修正,尝试着出手的人有没有?有!

雷允青到底沉不住气,扑上前砍了一刀。

——结果呢?

且先明说,狄玉京绝对不是有意的,他这人愚归愚,并不坏;

雷允青呢?这位雷首座虽沉不住气,但真没有半点要抢狄玉京功劳的意思。

谁让机会太好,他不愿眼睁睁地放过李燕来。

于是,他就劈了这一刀。

只是这一刀劈得不太巧……

正巧,狄玉京打出了他的绝招“归去来”。

不过用的不是他惯用的“金虹箭”。

——而是双绝神尼的不传之秘,“长夜”、“晓星”两支神箭之一的,“晓星”!

李燕来还是李燕来,既然当日在白矾楼,他见过这招“归去来”,就绝不会让同样这一招打中两次!

他便把身子一摇,损耗了所剩不多的内力,再度分身——“鹤落千影”。

“晓星”落空,却也没完全落空,因为“归去来”绕了个弯,由后向前,直扎攻来的雷允青面门!

意外,纯属意外!

幸好,雷允青自有“金刚真身”护体……

“金刚真身”二度被击穿!

咱们权且不去说头破血流的雷允青心情如何,只听一声尖啸,那支银色小箭飞旋着又回到了狄玉京的手心,在他雪白的掌心溜溜打转,一闪一闪地放光。

在狄玉京的“一丈圆”内,李燕来幻化出的分身,孰真孰假一清二楚。他瞅准李燕来的本尊,五指轻轻一收,将掌中“晓星”再度击了出去!

这一箭的速度,已超越了李燕来的身法,它好像一滴雨,银色的雨,隐匿在整夜的大雨中,准确地点向了他的咽喉处……

只为这一箭!

看官听说,但凡在生死存亡的一刻,无知庸人都说能有这样那样的想法,诸如“无数往事涌上心头”云云,实际上呢?

什么想法都没有!

李燕来的心只是狠狠地揪紧了一把,但是他脑袋里,真什么都没想,连本该有的害臊的想法都没有!他李燕来,几时靠别人来救过?!

但他到底是被救,被一颗“流星”所救。

※※※

流星没从天上来,从魏公子手里来。

魏少陵心里也叫苦,原本“流星”乃泰山剑法秘技,早年颜千松传功时,千叮万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再后来他和颜千松闹得不快下山,他更是将“流星”连同陈年旧事一并尘封,就没想过用它!

谁知,乱葬岗苦战滕雪枫之时,他还是使出了这招,可那是为了搏命,但今夜……他又使出来了,这算什么个名堂?

狄玉京的短箭“晓星”和魏少陵脱手掷出的宝剑“不弃”相击,一剑与一箭,分为两个方向爆飞开了老远。

“诶呀——我的剑!”

魏少陵慌忙飞身,急着去够那柄“不弃”,待他好不容易抢得剑柄时,背后早亮起了如月的刀光……

魏少陵只觉脊柱散了架,他头朝下坠落于地,在积水中挣扎不起。

“魏,小魏——!”

李燕来伸左手,捏住了“红尘”剑锋,将剑身弯作半月,雨夜之中,他以左手三指捏定的剑尖,光芒由暗渐亮,好似扣着一颗天星在手!他的神情浮现出了少有的愤恨,是因为魏少陵吗?还是他这个谢晚棠传人丢了面子?

他照准了狄玉京,“红尘”如同掰至极限的弓弦,将要释放无限怒气!

——秋水十四式之十二,“云月三式”之三,“飞星破月”。

“李燕来,你,败了!”

狄玉京的整张脸,忽地透亮起来,他大吼道,随着他吼声延续,他的脸越来越亮,若非他脸颊依然瘦长,倘若是张胖脸,那这张脸简直都像月亮!

他把右手一抬,再一翻,手不见了……

右手原来在的地方,只见一团漆黑,黑得似乎不断地吞噬着周边的光和雨,这股黑色涌动到最后,反而汇聚成一道光,黑色的光。

——“长夜”!

长夜破红尘。

※※※

李燕来,败了。

他整个人被轰退出一丈开外,力有不逮地一头埋进了满地雨水,他右手血流如注,腕处伤及见骨,手抖着却仍握牢“红尘”不放,可这柄“红尘”……

“红尘”,断了!

——他握着的是一柄断剑!

谢晚棠独创秋水十四式,笑傲武林数十载的“红尘”,竟成了一柄残剑,废剑!

李燕来从积水中抬头,吐出满口的雨和血。

狄玉京这时却停下攻势,他凭小指轻轻一勾,指尖牵动起“天蚕丝”,将“长夜”飞扯回掌心。连同瞠目结舌的雷家两天王在内,众人终于看清了,所谓“长夜”,原来竟是不知何物打造,通体漆黑的,一支钝头而无锋的长箭!

今夜过后,狄玉京的“长夜破红尘”,自此与秦方玉的“枪剑换神钩”齐名,成为后世武林长久传说之战。

这一战,四天王首座,雷允青的“金刚真身”,李燕来苦战良久的“金刚真身”,让他轻而易举地一箭击穿!

魏少陵,黑道排行第六,武林四公子之首,不过在他手底多撑了一招半式。

再说李燕来,神乎其神的华山谢晚棠之后江湖第一剑,和谢晚棠的“红尘”一道,被他给彻底的击垮!

还能说什么?

还用说什么?

他,狄玉京,苦苦打熬了多少年月,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从明天起……不对!

自今夜起,从现在起,江湖之大,黑道榜要重写!

不,不必重写,黑道榜都不必有,偌大个武林,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天下第一,谁是天下第一?

“我啊,舍我其谁!

“我,狄玉京,才是天下第一!

“谁能胜我狄玉京!?”

狄玉京双目无限神采,他毫不介意地转过身,背对着李燕来和魏少陵!他转身,去看中庭后头的二楼的窗格,在那里,亮灯处,有他的老岳父。

张迎祥也凑趣,老头不顾外头的雨,推开窗,冲着自家女婿,拍起手来了!

狄玉京心头火热,从今往后,只要有他狄玉京在一天,他岳父就不用再靠任何人,他的莺莺,他的水蛟帮,一统江湖又有何难?

狄玉京在漫天夜雨中张开双臂,陶醉地望着张迎祥所在的那一扇透亮的窗。

在后头,颜若蓝、夏雪余和骆平,本已大张旗鼓杀了出来,却见此情景,也跟着抬头望向二楼窗口;雷家两位天王,虽觉尴尬,但事已至此,李燕来束手见擒,又何苦扫这一对翁婿的兴致?他俩便也望那窗口,朝张迎祥点头示意。

张迎祥在窗边频频招手,他背着光,茶室的灯烛在他周身绕起一圈光廓,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消说那是十分得意了……

仿佛为映衬这份心境,他身后的灯光,霎时化作了紫色!

——妖艳的紫色!

这突如其来的紫灯之中,张迎祥不由自主地往前倒,他眉目依旧带笑,好像还沉浸于自家女婿的胜利,而整个人直挺挺地从窗口翻落下来……

“噗通”一声,张迎祥一头栽进楼下齐膝深的水中!

二楼那扇窗边,一个人影晃了晃便退去了。

窗口重又亮回寻常的烛火。

“总舵主——!”

狄玉京惊诧莫名,他彻头彻尾地僵直了,搞不清发生了什么,连绵不绝的雨冲刷着他那张消瘦的脸,他心头掠起了一丝极为惊惧的想法,他不愿信,不敢信!

他下楼出战后,那间茶室只剩了他岳父一人,这将是什么样的凶险后果!

眼下的京城,谁都可以出事,唯独他岳父不能出事!

可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泌——!”

※※※

雷允海的一声吼,一语惊醒梦中人。

川东,夔州,唐门叛将,武林四公子之二,“紫妖灯”——唐泌。

“老三,喂!等一等!”

雷允青拦都拦不住,他这位胞弟雷允海,全然不顾及左脚的伤势,提刀朝着二楼那扇窗猛扑而上,那架势犹如仇人相见,非得决一生死。

狄玉京仍在原地发愣,而后头颜若蓝等人早已赶到,把老头从积水里扶起。张迎祥惨白着一张脸,眼窝、嘴唇乃至须发都已发紫,全身僵挺着,失去了反应。

雷允青出手拽了狄玉京一下子,狄玉京猛醒,他甩开雷允青的手,急掠上前,把围在张迎祥身边的夏雪余等人一把推开,也不给张迎祥把脉,直接将人盘膝扶正,两手贴上了老头的后背,把精深纯厚的恒山内力,源源不断地灌进张迎祥体内。

雷允海早已先一步跃上二楼,撞进那间茶室,楼下一干人都紧张地围在张迎祥和狄玉京左右,没人注意二楼动静。只有雷允青,一直在担心雷允海,他察觉到茶室内传出极细微的不寻常的打斗,他正打算上楼之时……

猛地又一人从楼上坠下,重重地摔落在张迎祥身边!

“……老三?”

透过地上的积水,可以看到坠落的那人瞪圆了两只眼,扭曲的脸画满了吃惊,好像在上面遇到了出乎意料的人或事。

“老三!怎么一回事?”

雷允青红着眼将雷允海扶起,从头到脚细细查看,他胞弟身上没有一处伤痕。

“醒一醒!老三,你……”

不对!一定有问题!

雷允青一把扯开雷允海的前襟……

他胞弟的左肋下,有一抹淡淡的刀口,淡得不露痕迹,连周边的血都未及晕开,仿佛懵懂的怀春少女搽不匀的胭脂。

雷允青想起他曾见过的一柄刀,一柄其薄如纸的刀。

※※※

咱话分两头,虽说此时有些不是时候,但看官免不了要问:

——李燕来和魏少陵呢?

且回头看一眼,在远处,只剩了一地的雨和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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