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鹰看向沐訫,摆了摆流云般的袍子,走到沐訫面前,因为身位差距,微微弯了弯腰笑道:
“侄子,父亲既然这么信任你,自然有父亲的道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自你母亲去世之后,再无年少豪情壮志,如今以酒度日,更是荒唐之极,幸得侄子成器,读圣贤书,行读书之事,虽年幼,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不过,同时做叔叔的也劝告侄子一句,莫要浪费仙缘。”
说罢,沐鹰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沐訫谢过叔伯,爷爷既然信的过我,我自当不负重任,摘得仙缘,以后造福家族。”
沐訫回谢道,少年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但也不怯场。
这时只见从人群中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这种鸟破烂,也算仙缘?就算是仙缘,也应该是我们长房龙儿的,凭什么给二房。沐枫如今这般废物,浪费至极。”
只见这人身高约八尺有余,身形似一只黑熊,眼睛睁大如铜铃,全身肌肉如龙般虬结般盘在身上,甚是雄伟,声音中透露出不屑。
此人正是长房的沐虎,是沐鹰的同胞弟弟,也是其鹰爪,平常对沐鹰唯命是从,虽然是同胞兄弟,但是长相却生的大不相同。
沐虎面目狰狞,大步流星的走向沐訫,似有一幅要撕破脸皮之势。
旁边的人聚在一起指指点点,各自的圈子表达自己的看法。
这时候突然一只手抓住沐虎的肩膀,沐虎本便是不爽,想发力让后面之人出丑,但是缺动弹不得,只听那刀疤脸舔了舔嘴唇说道:
“沐虎,你要是有想法,我们去跟父亲理论一下,或者我沐东代表三房今天跟你比划比划,正好你东哥我有段时间没有出去运货了,流云刀也要见见血了?”
“东哥,那我虎子今天就要向哥哥讨教讨教了,看看哥哥的刀法有没有退步。”
沐虎说罢,便呈大开之势,似有一幅较量一番的打算。
沐鹰连忙上前分开两人,冷笑道:
“两位弟弟说笑了,我沐氏一族之所以在余城站的安稳,是祖辈的福荫和族兄弟的团结,父亲刚才训诫我们不要成为平庸鲁莽之辈,做事多想想,才能为族群开阔土地。”
“现在若是继续这般,莫不是要跟我沐鹰反着来,还是想跟试试族规家法?”
“哥哥,愚弟不敢,只是为我那襁褓中的小侄子有所不甘,龙儿生时便有紫云漫天的异象,将来必定是奇才,这等机缘何不留给龙儿。”
沐虎摸了摸头,憨笑说道,但是从语气中很明显的听出了其心怀不忿。
“龙儿再天资聪颖,而今也是襁褓之中,未来的事情尚且难说,既然父亲选择了沐訫侄儿,必定有他的理由,且往大里讲,都是一族人,何必分你我。”
沐鹰擦了擦眼镜,然后微笑说道。
沐虎和沐东相视一看,不再多说,沐府家法一向严格,若此番再次顶撞,必定吃不了好果子,便抱拳退去。
此时,沐老爷上的香也所剩不多,虽然沐老爷离去,但是余下的祭拜仪式还要是按照祖宗的规矩办事,余下的程序在张总管和沐鹰夫妇的主持下,有条不絮的进行下去。
每个人都在打量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大家明眼里都清楚。
沐老爷显然大限将至,而这次族中变动每个人所能得到的利益就需要靠自己去争取,如何站好队伍,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一门学问。
祭拜仪式完成后,族人各自开始散去,关系好的扎堆出去酒楼喝酒吃饭叙叙旧,或是相约前往勾栏之地寻欢作乐。
.........
阁楼之上,穿着云纹长袍的沐鹰坐在正座,一只手有规律的敲打着桌子,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
坐在其右的慕容冷揉着太阳穴,眼镜看着祠堂的方向,大约在思考些什么。
沐鹰端起一杯刚刚由仆人沏好的茶,浅尝而止,然后推了推金丝眼镜,笑了笑说道:
“冷儿,大局已定,这沐府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慕容冷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轻声询问道:
“为何不为龙儿争一争这仙缘?他们一群乡野之夫,不懂便罢了,难不成你还不为你儿子想想吗?”
沐鹰站了起来,走到露台,看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大雪,轻蔑的说道:
“那个女人虽然死了,终究还是留下些情分的,老爷子为何一直留着这仙缘,不过早早的为我那好侄子准备着,而且这次白琳素那个女人也来了,摆明了要为她外甥当靠山。”
“我沐家的底蕴终究还是太过薄弱,连一个先天高手都没有,在那些有修真者的势力面前,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蚂蚁,随手就可以捏死。”
沐鹰伸出手,接过一片从天而落的雪花,继续说道:
“这些年,靠着老爷子的一些陈年旧情,我们一直苟延残喘,这小小的余城尚还有几方势力虎视眈眈。”
“老爷子显然是自己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早些将沐訫送出去,这何尝又不是为我沐家送出去一份希望和种子,老大早夭,而龙儿尚且年幼,若是连沐家都没了,要这仙缘又有何用。”
慕容冷站起来,从身后轻轻的环抱住沐鹰,看着不远处的楼宇,露出动人的温情。
.........
沐府的一处别院正大声操练着队伍,沐东身为三房房头,实力已至后天圆满之境,距离先天高手也不过只差一步之隔,一直担任着沐府狩猎队队长的职责,日常也训练一些沐府子弟强身炼体。
沐东看了看队伍,便让其自行操练,然后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拿起开山刀便开始磨刀。
从屋中走出一女子和孩子,那女子名为陈芸,为沐东的发妻,为沐东孕有一子,名为沐天,今年已有八岁。
陈芸一只手拉着孩子,看着自家的男人轻声说道:
“东哥,我听说这次会议出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据说还牵扯到修行,你说说咱们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有希望吗?”
沐东一边磨刀一边说道:
“这小子没这个缘分,好好跟着我学习武功,以后争取接好狩猎队的班就可以了。”
陈芸轻声叹气道:
“难道就不能为你儿子争一争吗,东哥你握着狩猎队的权利,难道就不试试吗?”
沐东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芸,厉声道:
“不要想太多,有些东西争是争不来的,再说早些年终归还是受到过人家一些恩惠,不要多嘴多事,做好自己的本分。”
陈芸本想继续说些什么,看着自家男人坚定的眼神,还是没说出口。
........
沐府最深处坐落着一处院子,这里常年不见阳光,小孩子们被家长们告诫绝对不可以靠近,一些路过的仆人也经常听到一些乌鸦的叫声,似乎天空中的太阳永远也无法照耀到这里。
丫鬟环儿搀扶着沐老爷走进院子,沐老爷看了看眼前锁死的破旧房屋,然后示意环儿离开。
环儿看向沐老爷,有一些不放心,但是在迫于压力之下还是欠身离开。
沐老爷确认无误之后,以手化掌,重重的在一旁的玄关之上按了两下,然后轻咬手指,留出一滴血进入其中。
咯吱。
那道门缓缓的打开,似乎是江湖中比较罕见的锁,但是又掺杂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沐老爷进入到房间之中,点燃一旁的煤油灯,咳嗽几声,轻声道:
“老朋友们,好久不见。”
灯光点亮本来昏暗无比的房间,只见这时才发现,屋中有五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摇椅,眼睛似闭非闭。
其中一位用着嘶哑的嗓音开口说道:
“沐流云,看来你也不行了,后事都准备好了,不过安东郡距离云梦郡尚有八千里之远,你就不怕那少年死在路上?”
另外一位老人拿着拐棍指着沐老爷厉声骂道:
“这等契机你便拱手相送,白琳素那个小丫头片子给你许诺了多少好处?”
沐老爷轻咳两声,轻声说道:
“无论你们说什么,都无法不改变我的心意,家族的光荣复兴在此一举,就算背负一些骂名又如何,我这一生为了宗族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老人们沉默了,眼前这个男人被他们推出去,不知道受到了多少的注视。
每一个注视,都有可能化作一把阴狠的刀子,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狠狠的刺入你的心脏。
“他呢,他怎么样了?”其中一位老太太用手轻轻的敲了敲扶手,颤抖的说道。
“谈不上好坏,当年那件事情,毕竟是我们对不起他,一切都很难说。”
沐老爷说罢望向不知名的方向,双手负在身后,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