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城,城可齐州。不管这世道如何朝代更迭战火纷乱,它就这么屹立了数百年,岿然不动。因此刘夕阳根本就不知道这城市是哪位高人规划的——在刘夕阳口中的高人,他都是瞧不起的。
苍空阁面向的街道,曾经只充斥着大大小小用处不一的妓院。随着苍空阁的强势崛起,其他烟花之地都没了生存的空间,慢慢地这条街出现了赌坊酒楼等其他产业……可是苍空阁身后的这条街啊,依旧是清一色的玉石珠宝店铺。是不是都是玉家的产业,刘夕阳也说不准,可见着这一墙之隔的冷清,他是彻底没了脾气。一条长街上全是卖一样的东西,这和菜市场全卖萝卜,连个卖土豆的摊儿都没有,有什么区别?
刘夕阳从后门出来就一直在这冷清的街上游荡——当然冷清是相对的,这条街还是有几个人的,只不过都是上了年岁的老翁,只看不买,不问价不讲价,总会用一种智者的眼光审视着,指望能有一两个意见相左的人,好生地争论一番。
刘夕阳的出现给这条街添了不少生气。掌柜们见这个时间还有公子哥来这里闲逛,都觉得这是行家,他所到之处,都是拿出镇店之宝的。可见这位也是个只看不买的主儿,店家们都没了兴致,任凭他在那里闲逛。
无聊之人自然不能拯救无聊之地。刘夕阳拖着伤残之躯硬是逛了小半个时辰,感觉那姊妹二人也许是叙旧完毕了,想着回去,却在后门处,怎么也叫不开门。
苍空阁居于街中,刘夕阳想着绕到它前门,向左向右路程都差不多。关键是不知道苍空阁正对的那条街上哪边比较拥堵。刘夕阳也懒得做选择,把折扇往地上一扔,宝塔头冲哪他就走哪边。
刘夕阳捡起扇子摇开,向左手边走去。周边几家店铺他都逛过,自然没有什么兴趣。一瘸一拐地挪着,费了半天的劲蹭到街口,却对一家门面出奇破败的店产生了兴趣。这一块可是齐州王的地盘,要是生意不好的店家早就关门换地方了,这家破破烂烂的店能坚持着或许是有它的执念,但能在齐州王眼皮底下坚持着,那肯定有门道。
刘夕阳走了进去,随手拍了拍椅子上的灰尘,安心地坐了下去,等着掌柜看茶。等了半天别说茶了,连人都没见着。大体扫视一遍,玉器全是假的,珠宝一个也没有,字画的造诣极低——也难怪,真有好东西谁敢这么把店扔下不管的。
他只得出了店门,前脚跨出门槛,身后就响起了声音,“干嘛的?”
刘夕阳转身望去,一青衫净面男子端着面碗,呲溜着面条走了出来。此人看着年纪轻轻,比刘夕阳大不了几岁,不像是个敢开这种店铺的人物。
刘夕阳问道:“你家掌柜了?”
“我就是。”男子喝了口面条说道。兴许是呛着了,他吐了口痰,吐在了桌子上那还有没他手中面碗值钱的瓷瓶上。
刘夕阳没见过这种做生意的,出于好奇指着墙上一幅画卷问道,“这多少钱?”
男子头都没抬,“十万两。”
“你有病啊!”刘夕阳随口说道。
“你找死啊!”男子当即回道。
刘夕阳见这人如此无赖,也懒得费心,接着向门外走去。男子骂完一句没什么动作,可见着刘夕阳腿脚不利索之后,反而叫住了他。
刘夕阳转身,见着男子脚步比自己还虚浮,面色却十分辣地冲了过来。刘夕阳躲开了他扔过来的面碗,却在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他只是右脚痛风犯了,其他地方也没有大碍,活动不便可也不是连这种人都打不过的。既然这男子觉得他好欺负,那就没必要给他面子,反手一巴掌直接将男子拍在了地上。刘夕阳毕竟是一个一拳破六甲的男人,一般个地痞流氓也打不过他,何况这人还不如一般地痞呢。
男子躺在地上哎哟着,却放着狠话,说着你是男人你别走的话,自己反而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你来齐州城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男子边叫骂边跑。
“你这么开黑店能饿死……”刘夕阳嘲笑了一声,便走了出去。傻子才不走呢,这一看就是找人去了,他不想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自然出了门,稍微走了几步便到了苍空阁所在的街上。
看着面前人挤人的场面,刘夕阳除了感叹扇子引路不可取外也没别的想法。他可不怕一会惹事的人来。这么多人找不找到自己还另说,就算找到了手都抬不起来还能打架么?
刘夕阳往前挤了十几丈的路程,听得街口有人吆喝。吆喝是真吆喝,但也仅限于此,这群人除了站在街口骂街也没其他的本事了。刘夕阳头都没回地接着往前走,挪动了数十丈,眼前就是苍空阁,却听见刚才的男子吼道:“我看见他了!你们给我打死他!”
也不知道那群地痞说了什么,原本拥挤的人群竟然分开了一条路。刘夕阳一愣,瞧见了十几个人向自己飞奔而来。慢慢笑出了声,站在苍空阁门口对远处的男子摆摆手,潇洒地进了阁子里。
刘夕阳是真没把这个当回事,挤进了内宅,先去敲了敲妘岚的门,被一声“滚”给打发了,他只能去找肯定是在喝酒的许多愁二人,争取今晚能蹭到一些清淡的食物。
没有意外,二人已经喝了很久了。刘夕阳刚拿起筷子,准备和许多愁抢最后一块山药糕,老鸨子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少爷,有人来砸场子啦!”
刘夕阳愣神间,山药糕已经入了许多愁的口。许多愁可不管这些,关驰来砸场子才能引起他的兴趣,再说了关驰也不可能来做这些下作的事情。万俟卑奴是来了兴致,想着出去瞧瞧云泽还有这等不怕死的人物,却被刘夕阳拦了下来。
刘夕阳说道:“你先让客人们都离开,再把姑娘们都安置好。清场了之后,让他们随便砸。这可不是砸的我的场子,砸齐州王的场子尽管来吧,再来一盘山药糕。”
老鸨子难以相信地走了出去。大当家的说过,这刘公子说的话就是她的话……难道真的就让人这么毁了苍空阁?可转念一想,这几年已经赚得足够多了,原本打算不做了,再娶几房,不对,再嫁几个丈夫,安享晚年生活的……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次要是苍空阁没了不是好事吗?
想到这里老鸨子也不准备挣扎了,进入阁子让姑娘们都休息去,又疏散着客人。青衫男子在门口逐一查看客人,却没有发现刘夕阳的踪影,他冷哼一声,“别以为是你们苍空阁的人我就不敢动手了!你赶紧把他交出来!”
老鸨子笑着走向了他,“哎哟小爷,您这么大火气这是来找谁啊?您也不说说什么情况就进来了呀?”
青衫男子说道:“我来找一个穿银色衣服的瘸子,你别想藏着他。”
老鸨子一惊。银衣瘸子……这应不应该告诉?怪不得让随便砸呢,感情是自己惹事了啊。她原本想说明的,可一想苍空阁没了,她能活,这大当家都尊重的人受伤了,怕是不能活了……她没做回答,远远地躲开,对青衫男子做了请便的手势。
青衫男子哪受过这个冤枉气,命令手下开始了打砸。砸了一阵发现干站着也不是一回事,想着喝杯茶解解渴,却发现自己的得力干将们先摔得茶壶……他越想越火大,眼看一楼已经没什么能碎的了,他指了指远处的老鸨子,三人上前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拳脚。
老鸨子哭天抢地的,这时候也没有心情管以后能不能活,眼下别死才叫正事。得知了刘夕阳在内宅,青衫男子领着人冲了进去。说来也巧,他们踢开的第一间房门就是刘夕阳三人喝酒的地方。
刘夕阳一愣,第二盘的最后一个山药糕也进了许多愁的口。他生气的转身,瞧见青衫男子却笑了出来。
“前面打完了?”
男子愣住了。这什么东西?装什么淡定,他刚准备让手下去教训一下刘夕阳,却听见身后一女子开口道:“麻烦让一让,我要进去。”
夏巧被一堆人挡在了门口。这群人见着姑娘长得漂亮,也许是忘了阻拦,就这么让她进来了。
“我想着和姐姐喝一杯,后厨说内宅最后的酒都在这里了,我也得懒的去前面取。你们分我一壶就行。”
夏巧接过许多愁递来的酒,刚准备出去,一条棍棒向她头上袭来。许多愁伸出一根筷子挡住了棍棒,夏巧没有慌张,只是转头看向了刘夕阳:“肯定是来找你的吧?”
刘夕阳嘿嘿一笑。
“让开!找他的对我动手干什么?”夏巧对青衫男子说道。
也不知这群人是真有君子气节还是被夏巧的云淡风轻给唬住了,反正就是乖乖地让了一条路。刘夕阳望着夏巧走了出去,一脸心疼地对男子说道:“你们惨了……真的,赶紧跑吧。”
男子一哼,“齐州王我都怕,我怕你们几个外人?!”
“一国之君你怕不怕?”
男子笑道:“哎哟!我是没见过皇帝陛下,可你哪来胆子说你是皇帝的?”
刘夕阳微微一笑,“我可没说我是皇帝啊……是吧,陛下?”刘夕阳笑着看向男子身后,妘岚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刚才有人敢吓我妹妹?!”
许多愁插嘴道:“我看巧儿也没害怕啊。”
“你闭嘴!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收拾了?”妘岚对许多愁说道。
青衫男子见妘岚那绝美的容颜,娇小可爱的模样,不自觉地伸手想去摸她的脸……
脸没摸到,手没了。
刘夕阳四下寻找那只手哪去了,男子刚反应过来。
一阵哀嚎,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