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愁把所有人召集到身前,冷静地说道:“车厢完好无损,唯一能出去的地方就是车窗。想着不惊动车夫,肯定是在前面高速行进的时候,能避开这么多双眼睛,定是在天黑之后,这范围就小了很多。孙叔麻烦你自己去东南方向,几位车夫老哥辛苦一下,探一下东北方位。不排除调虎离山的算计,我先在这里保护其他人。你们不管结果如何,务必一个时辰内返回。”
妘岚在车厢中微微点头。这许多愁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可刘夕阳的本事也基本上学到了,要不是一开始刻意的表情露了马脚,自己也许信了。说刘夕阳人是真丢了,妘岚虽不信,但是拿不准他的意图,如今也不敢直接点破,能明白是在找内奸,可选在这个时候……
妘岚下了车,把灵儿和夏巧好生地劝上车,自己来到了许多愁身边。派出搜寻的人已经走了出去,其他几人则上了马车,漆黑的官道上只有她和许多愁。
妘岚利落地燃亮一束火把,借着火苗,抬头道:“不会是你,也不会是我们姐妹,你家少爷怀疑谁?”
许多愁没有回应,接过火把蹲在了前车后面,四周翻瞧,希望从马车外侧发现些蛛丝马迹。妘岚见他额头上的冷汗,心中犯起了嘀咕,难道是真丢了?
和许多愁一块检查着马车,同时打量着他的表情。见他眼神盯在左侧车厢一处自上而下崭新的划痕,妘岚低着身子察看,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女孩子家的胭脂味。妘岚几女都嫌刘夕阳的车脏,除了几天前灵儿被强行拉到了车上,再就没有女子上过他的车。而这残留的胭脂味不可能是前几天留下的,也就是说今晚天色刚黑的时候,车上多了一位女子。
“宋姓小丫头。”
许多愁听到妘岚的话,轻声道:“她没有能力避开我们上了这驾马车。”
“那谁有这本事?”
说完,妘岚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别查了,再查就露馅了。我本以为你会向他消失的方向追去,结果你待在了这里……怕是去接应他的,是和车夫们一个方向的贵公子吧?说来奇怪,你们不相信跟了一路的周泰,反而相信一个根本不懂忠心是什么的家伙。”
许多愁还是没有回应妘岚的话,可看那表情,似乎是想说又不敢说。妘岚也不想让他为难,换回平常的语气说道:“我可以陪着你们演下去,你也可以表现出怀疑我,可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个时候消失,也不明白他消失了有什么意义。倘若这一个时辰没有任何人妄动,那他回不回来?怎么回来?又怎么解释?”
许多愁刚准备说话,却突然警备地盯着黑漆漆的树林。夏夜清凉,山野间风吹草动是常事,可妘岚也不相信逍遥境界的人物会是风声鹤唳的多疑家伙。
数十支劲弩划破夜空向马车射过来。
许多愁喊了声“离开窗边”,冲向了周泰他们的车前,距离较近的这驾马车留给妘岚便可。挡了三轮箭矢,似乎是没了暗箭的威胁,许多愁看了一眼略显狼狈的妘岚,刚准备冲进树林,听到最后一驾马车上响起了哭喊声。
“爹!爹,你醒醒啊……”
刚才事发突然,二人只能护住两驾马车。虽说他尽了全力能覆盖住最后的这一驾,但心中对宋氏父女产生了怀疑……
由不得他心中多想,树林中冲出了十几位黑衣人。似乎对刘夕阳这一行人很熟悉,分出三人去牵制妘岚,剩下的人都向许多愁冲过去。许多愁压抑的怒火瞬间倾泄,招招发狠,屠杀着袭击者。
可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许多愁,而是他手中这唯一的火把。十几条人命的代价换回了一片漆黑。
失了眼目,许多愁只能出声喊道:“都没事吧?安全的敲一下车厢!”以他的修为,即便是在黑暗中,也不怕闻声寻来的突然袭击。
话音刚落,六声敲打车厢的声音响起。
没来得及开口,几人就摸黑向他们攻来。许多愁轻易地解决了刺客,察觉的妘岚的狼狈,他只能解开惊起的骏马,自己拉着马车,向妘岚身边靠去。
在宋姓丫头的哭声中,许多愁把两驾马车并在了一起。
树林中突然亮起几处火星,随即火光大作。
“不好,快下车!”妘岚喊道。
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火矢向路中马车飞来,许多愁通天的本事也挡不住这来自相对方向的袭击。霎时间,夜如白昼,烛天飞焰直扑马车。许多愁大喝一声,护住了狼狈下车的几人,身上的二十几柄剑撕裂了衣衫,旋在几人四周,卷起了狂风,挡住了火矢。
这一波是挡了下来,可许多愁倾尽了全力,长剑掉落地上,似乎是下一次便会淹没在火海之中。
突然他们身后的树林中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惨叫声。许多愁率先反应过来,舍弃了众人,捡起两柄剑,直接冲进了面前的树林。
一声唿哨乍起,应该是撤退的信号。杀红了眼的许多愁哪能便宜了他们,继续在树林中进行着屠杀。林中黑衣见撤退不成,没被许多愁盯上的人都冲了出来。妘岚一行人还在燃着的车厢旁边,目标自然显眼,冲出来的人修为不高,可胜在了人数,瞬间将几人团团围住。
妘岚只身御敌,眼看就要不敌,激起了狠性的马小鸟捡起一柄短剑,不顾死活地冲了上去。许多愁舍了林中的屠杀,急忙赶回众人身边,凶残地杀死几人,严阵以待,等待着新一轮的袭击。
树林中却没了声响。身后树林的杀戮声也停了下来,孙镝手握双刀,一身血迹地走了出来。
没等许多愁问,孙镝就说道:“我走出了一会,发现林中有人活动过的迹象,总觉得要出事便多做留意,听到了微弱的哭喊声,我就冲了回来。”
哭喊声……
许多愁抬头向远处那孤零零的马车望去。两匹马死在流矢之下,车厢燃着火,车门打开,中年人身中数箭早已断气,而那小丫头坐在火焰中,哭着,死死地盯着他们,眼中是不甘怨恨和……讥笑。
车厢轰然而塌,坍塌之后火焰更盛,甚至发着诡异的绿光。夏巧望着火焰,心中痛楚,却听见姐姐说道:“刘夕阳不会是真丢了吧?别藏着掖着了,赶紧告诉我!”
许多愁皱眉道:“少爷留下八个字。面字即停,月牙自明。”
妘岚捡起地上的断箭,看着周泰从火中抢出来的箱子,又看了看夏巧和灵儿,苦涩地说道:“他千算万算,算得到云泽也在等他吗?”
贵公子本来笑嘻嘻地走在官道上,可看着眼前狼狈的模样,不由得惊了一声。众人向来时方向望去,瞧见了他那呆滞的模样,又看见了刘夕阳面色阴沉地出现在火光后。
那表情,是一种谁也没见过的阴鸷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