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
相顾无言。
唯有船浆和海水唱和起舞的声音。
从回忆里抽离,想到是哪儿骗了这个小丫头,叶潇然笑了:
“那是三皇子南宫箬。”
“你当时说他是你一个远房亲戚?你说你失手杀了他继母?”
现在想来,以前自己简直是活在谎言的海洋里。
谎言的小船,还真是说翻就翻。
陶夭夭似笑非笑地他,想要个答案。
可是每个人都有逆鳞,叶潇然这般天纵奇才也不能免俗。
他心头一凛,拿船桨的手一顿,眼神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又望向远方,好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所有的话语化成了一个苦笑:
“嗯。”
这个笑无疑让陶夭夭觉得刺痛了。
等等——他继母?
三皇子的继母?
那就是……
皇后?皇妃?贵妃?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个?
怪异之感席卷全身,她不自觉问:
“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当时是骗你的。”有些事情,告诉你只会让她可怜他。
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人的同情。
这世界那么肮脏,他的小丫头那么美好,那么干净。
他怎么忍心,让她触及这些肮脏,让黑暗笼罩她的眼?
叶潇然嘴角随即扬起了一抹比朝阳晨曦还美好的微笑。
“哦。”
眼看就要到达前方小岛,陶夭夭看到了远方大簇大簇的云曦花,倒是没再纠缠了。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
叶潇然长长舒了口气,可是,说好的没有秘密,他这样是不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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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小心翼翼登了岛,这一刻,却风起云涌、天地突变。
偷天换日一时间,篡改乾坤白驹里。
叶潇然和陶夭夭的视线不由得往天上看去。
上一秒白昼。
下一秒黑夜。
上一秒天堂。
下一秒地狱。
夜色染血,晕红的微光如梦如幻,如同魂归路上妖冶如火的彼岸之花。
那花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
谓之彼岸,有生有死的境界。
谓之彼岸,超脱生死的境界。
谓之彼岸,是涅槃的彼岸。
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
天地沉静地被笼罩在这血色氤氲之中。
青树瞬间枯萎,鲜花霎时凋零,嫩草刹那焉黄。
大地,转生为死。繁盛化为荒芜。
叶潇然总算是肯定,这闻所未闻、毁天灭地的,不是什么阵法。
所有的一切,都嚣张地写着这不是寻常夜。
夜视极好的叶潇然看见,原本那边大簇大簇的云曦花也在悄然之间,变成了火红妖艳的彼岸花。
无茎无叶,绚烂绯红。
陶夭夭往后看,那艘船也在那一刻消失不见。
海水微漾,北水活活。
镜花水月,菩提无树。
没有后路,只有往前。
“把手给我。”
叶潇然冷静地望着陶夭夭的眼。
镇静,安定。
如同黑夜里璀璨的星辰,又如同梦魇里的微光,又如同兵荒马乱里的似锦流年。
于是,一颗兵荒马乱的心就那样不着痕迹地沉静下来。
“我不怕。”
陶夭夭伸手与他十指相扣,笑靥如花。
微风拂过,白衣生风。
血月下两人相依成画。
一个清冷,一个清丽。
没有后路,只好往前。
撇开一切,我们,生死相许。
有你在,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