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预习场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漫天大雪中,目光所及是一个幼小的身影,约莫五六岁年纪的少年,双腿陷在及膝深的雪中努力的调整呼吸和步伐。单薄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即使经过剧烈的运动,少年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反而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预习场的大门口处站着几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男人,看着雪中因脱力而浑身发抖的少年,眼神里全是心疼。
一个鼻梁高挺,面容英俊的男人问道:“小疯子又干什么了?你们谁知道?”
其中一个人回道:“把隔壁院里秦双领家的小王八蛋给打了一顿,然后又在那小王八蛋的衣服里塞了一堆雪球。”
鼻梁高挺的男人又问道:“秦双领家那恶婆子在咱们院撒泼是因为这事儿?”
另一个人怒声道:“秦双领就是个人渣,要不是仗着关系,就逃兵这一条就能毙了他,人品有问题,教出来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废物一个,管不住老婆,教不好儿子,他老婆还有脸来咱们院骂大街,也不看自己儿子什么德性,不干缺德事能挨揍吗?”
这人说完又对着一个长相中性,文质彬彬的男人说道:“我说李琲,要不是秦双领家那小王八蛋往你闺女衣服里塞雪球,维维也不至于现在受罚,你就不能去找找秦双领的麻烦?”
李琲面无表情的说道:“家里没恶婆。”
鼻梁高挺的男人抱着双手对骂秦双领是废物的男人说道:“你就别多嘴了,你不看卫德鑫都不吭声了吗?你看李琲这一脸阴险的样子,你再多嘴,小心李琲这个阴险小人在算计秦双领的时候把你当成棋子。”
韩保国打了个哆嗦,要说郭维没有因为打人而受罚,秦双领那儿子往李雅涵那小丫头衣服里塞雪球,以李琲的性子,这事儿也就是小孩子胡闹就这么过去了。现在郭维被罚的这么惨,再加上秦双领家的那个恶婆娘往死里作,估计秦双领指不定哪天就会被李琲阴的欲仙欲死。自己还是少说两句为妙,万一杨建国一语成谶,自己岂不是要陪着秦双领那个废物欲仙欲死?
李琲很不满阴险小人这个称呼,撇了杨建国一眼:“要找棋子我也是找你杨建国。”
杨建国笑了笑,毫不在意。他把头转向预习场的室外车库,车库下面的坦克上坐着一个身穿作训服的英俊男人,哪怕是坐在坦克上,身形看起来仍是很高大。这个男人的视线牢牢的钉在郭维幼小单薄的身体上。眼里的心疼与不舍被冷酷的表情深深掩盖起来。
杨建国对着坦克上的男人喊道:“郭禄蒙,差不多得了,不是你亲儿子啊?”
郭禄蒙依然死死盯着越来越慢的郭维,无动于衷。直到精疲力尽的郭维缓缓停下脚步,郭禄蒙手里把玩的几颗弹头飞了出去,其中一颗砸在郭维的额头上,鲜血夹着汗水瞬间流了郭维满脸。
郭禄蒙眼角收缩,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却依然凶狠的吼道:“继续跑,谁让你停的?”
杨建国几个人心里也抽搐着却不敢再劝,再劝或许只会让郭维的下场更惨,郭禄蒙就是这么个不听劝的人,杨建国也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他更想抽郭禄蒙两耳光。
年少的郭维眼睛里泛着泪花,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用尽力气把腿从雪里拔出来,继续踉踉跄跄的跑起来。
血流进郭维眼里,银装素裹的世界充斥着血色。视线模糊了,意识也模糊了,郭维一头栽进雪中,昏了过去。
坐在坦克上的郭禄蒙和预习场大门处的几个人同时朝着郭维的方向飞奔过去,厚厚的积雪,在郭禄蒙脚下根本不是障碍,他飞快的来到郭维身旁,抱起郭维就往家属院跑,杨建国他们边跑边脱外套,七手八脚的用外套把郭维包了起来。经过预习场大门的时候看到门外几个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孩子,满脸泪水的看着郭禄蒙怀里的郭维,几个人心里同时叹息一声。
都还只是孩子,郭维却不得不承受这份苦难。
尽管从预习场到家属院的距离很近,尽管郭维已经被几个人的外套包了起来,等跑到房间里的时候,郭维的汗水仍是把衣服和皮肤冻在了一起。郭禄蒙轻轻把郭维放到床上,杨建国也不顾屋里火炉的温度,空手就把火炉搬到了床边。
李琲也失去了一贯的沉稳,抱着房间里的电话吼道:“转卫生所,快点。”
感觉温度差不多了,郭禄蒙、卫德鑫和韩保国小心翼翼的帮郭维脱衣服。即使他们处理的很及时,即使他们已经很小心,郭维仍是被衣服带下去几块皮,这次郭维真的算是没死却脱了层皮了。
看着郭维身上几处血肉模糊的地方,杨建国一拳砸在郭禄蒙脸上。打完电话的李琲也很想往郭禄蒙身上来几拳,但他还是选择拦住了杨建国。
被拦住的杨建国怒吼道:“你就等着文彩回来以后跟你拼命吧。”
郭禄蒙不还手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床上昏迷的郭维。
卫生所的人很快就来了,看着郭维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感受着屋里随时可能爆发的气氛,不明所以的所长和卫生员满头大汗,小卫生员都快被吓哭了,处理完郭维的伤口之后,所长吁了口气,觉得今天可能是这辈子处理外伤冻伤最完美的一次了。
看了看郭禄蒙肿着半个脸,眼神阴沉,所长也没敢问郭禄蒙需不需要消肿药。在一屋子都是变态的情况下,所长是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多呆,犹豫着对李琲说道:“首长,现在所里就我们两个人,所里有人发高烧要打吊瓶,接到您电话,我们俩就先来这边了,他们现在估计还在等我回去,要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好,辛苦你们了。”李琲点点头。
等所长和卫生员走到门口的时候,李琲又说道:“等一下,发高烧的是不是秦双领儿子?”
“是。”
李琲又问道:“秦双领在卫生所吗?”
“在……您有事情需要我转达吗?”
“没有,好了你们回去吧。”
等所长和卫生员走出去之后,李琲对杨建国说道:“建国,往你们家学萍单位打个电话,让她请两天假来照顾维维,现在文彩不在,禄蒙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孩子。”
看到杨建国点头,李琲没在说别的,走了出去。卫德鑫和韩保国看跟了出去,杨建国打完电话看了一眼郭禄蒙又看了一眼郭维,也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郭禄蒙和昏迷的郭维。
后面的两个小时,一条消息炸傻了整个野战六师所有人的脑神经。有在世诸葛之称,向来沉稳冷静的李琲,今天展露出一身硬功夫,丝毫不比全军大比武三连冠的郭禄蒙差。李琲、杨建国、卫德鑫和韩保国四个狂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卫生所把秦双领团团围住,李琲却不让其他人动手,自己一个人痛殴秦双领。秦双领那个小人虽然贪生怕死,可身手还算不错,但是只挡住李琲一拳就被打趴下了。然后就是秦双领一路哭爹喊娘的求饶,李琲却毫不手软,拳拳到肉,直到把秦双领打的胖了一圈才收手。李琲收手之后,杨建国、卫德鑫和韩保国三人又是围着秦双领一顿猛踹,踢断了秦双领三根肋骨之后才和李琲结伴离去。据说秦双领幸好是在卫生所遭的这场无妄之灾,也幸好卫生所用最快的速度把他转到了军区医院,不然秦双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两说。
把战友差点打死这种事说起来算是很恶劣了,很多人都等着看李琲他们的结果,也有人认为李琲这么会算计的人敢做出这种事必定有后手,但是一个记大过肯定跑不掉了。可惜结局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人家连个口头警告都没有,依然该干嘛干嘛。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从卫生所传出来的另一件事,那就是李琲打完秦双领之后,拍着秦双领的脸说:“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靠山,我们不依靠别人不代表我们身后没有依靠,以后好好教育你儿子,你教育不好儿子,我就教育你。”
后来大家又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秦双领的儿子欺负李琲闺女,往人家小女孩家家的衣服里塞雪球,特别不是东西。人家李琲好说话,看见自己闺女被欺负也只是训了秦双领儿子两句,这事儿本来就这么过了,结果秦双领老婆因为儿子被李琲训了两句就跑去人家李琲那个院里骂大街,李琲要皮面不跟秦双领老婆计较,但是人家李琲可以去收拾秦双领。至于秦双领的儿子被郭禄蒙的儿子打的有多惨,所有人都选择忽略了。
事后大家仔细想了想,所有人都喊郭禄蒙家的小子是小疯子,可人家还真没干过什么坏事,最多也就是从坦克上拆个高射机枪或者三防表什么的,人家那也是军事爱好,拆完了人家做个保养又装回去了,想想一个屁大点的孩子就能保养高射机枪,还真算是个军事天才了。至于秦双领家的儿子就不同了,当面叔叔阿姨叫的亲,转身就砸了你家玻璃,比郭维大两岁还被郭维打的屁滚尿流,跟他老子一样是个废物。
后来大家也都清楚了,教出郭维这种人才的那几个长辈,郭禄蒙、李琲、杨建国他们,人家也从来没做过对不起谁的事,见了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人家不惹事也不怕事,难道不怕事就成狂人了?怕事还当兵做什么?做逃兵吗?就算人家是狂人,那也是凭真本事狂。多鲜明的例子,秦双领就没本事教会他儿子保养高射机枪,估计秦双领那儿子都搬不动高射机枪,郭禄蒙的儿子可以把秦双领的儿子打的屁滚尿流,李琲可以把秦双领打的哭爹喊娘。
最后谁好谁坏一目了然,秦双领那种贪生怕死的废物是不值得同情的。到了战场上,李琲他们会替你挡子弹,而秦双领那种人会让你挡子弹。所以说战友之间还是李琲杨建国他们靠得住,你是朋友,他们用生命罩着你,你是敌人,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一如既往的狂。
这阵舆论风刮的正在研究中的李琲他们的处罚决定不了了之……
这阵舆论风也刮的秦双领老丈人咬牙切齿,差点拍碎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