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似海底一样的寂静,在这夏夜的苍穹下,仿若身处天地的大熔炉中,闷热而难耐。
在这种天气下,人们早早便归家,不愿出门。
祈城,这座处于南部边缘的中枢之城,也难逃这样的局面。
然而,就在这样死寂的环境下,有一户人家却是忙的不可开交。
莫府,是祈城城主的宅邸,今夜的莫府迎来了一件大事,使得全府都陷入了忙碌之中。
这件事,就是莫府主的夫人,莫夫人即将产下婴儿!
对于一般人家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然而在莫府之上,却始终盘绕着一层阴云。就像是与此刻的忙碌形成强烈的对比,人们的脸上挂满了悲哀与凄凉。
因为,她们全都站在产房外,她们接到的命令,便是不得进入产房半步!要知道,在产房内,可是连接生婆都没有留下啊!换句话说,莫夫人要自己生下这个孩子!
“啊啊啊啊!”产房内不断传来莫夫人撕心裂肺的喊叫,这位平日里端庄美丽的女人,此刻早已披头散发,脸色苍白。
就是在此等诡异的情形下,莫夫人完成了对生命的赞颂。
“哇哇哇……”终于在一阵昂长的婴儿啼哭声中,莫夫人停止了嚎叫,取而代之的是夜色中回荡的婴儿哭声。
门外的众多仆人听到这啼哭声,脸上的阴郁却又多了几分。
一名发色斑白,满脸皱纹,佝偻着身躯的老妇人叹了一口气,静静地抬头看着天空,默道:“这孩子,实在是不该被生下来啊……”
众仆人听的此言,皆是沉默不语,显然,她们也是如此认为的。
夜色已浓,这富丽堂皇的莫府,在诡异的人心与情形烘托下,显得阴森可怕。
房内,莫夫人脸色煞白,然而与一般产妇不同的是,她并没有虚弱的无法动弹。她或许也深受影响,但显然没有到那种地步。
她虚弱着身子,竟然不可思议的坐了起来,颤抖着手抱起了自己的孩子。
这是个男孩,与众不同的男孩,他完全没有刚出生婴孩的虚弱与干瘪,反而全身萦绕着一股氤氲的光晕,就如同一块晶莹的璞玉,煞迷人眼。
然而这还不是最非凡的地方,最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孩子眼眸竟已睁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充斥着灵气。
孩子早已停止了哭泣,他提溜着美丽的眼睛,目视着他的母亲,仿若要把她的模样刻入灵魂里。
莫夫人对于孩子的异像视而不见,或许,在这座府邸里发生再奇怪的事情也不会再让人感到惊奇了。
她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虚弱却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些许满怀爱意的笑容。
“孩子,许多人都不希望你诞生,希望我放弃你。但是,我如何能做的到,我,可是你的母亲啊!”
面色平静,充斥着爱意却说着残忍的话,这是多么的凄凉。
“我不知道生下你是不是个错误,我也不想知道,即使全世界都反对我,我也会保护你。”
婴儿吸允着拇指,对着母亲笑着,大眼睛里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灵动。
见着孩子无邪的笑容,莫夫人也由衷的笑了:“孩子,我希望你这辈子就平凡的度过,不受前辈们恩怨的烦扰,开开心心的过完每一天,就给你起名莫向前吧!”
“他叫莫语闲!这辈子,都不能停下脚步,都不能生出闲心!”
忽然,室内传来一声阴沉的言语,顺声看去,一名披着黑袍的神秘人如同鬼魅般的出现在房内。他身材高大全身都被黑袍覆盖,只露出一双如同鹰一般锐利的眼眸。
见得此人突然出现,莫夫人却没有一丝意外与恐惧,有的,只是悲哀与绝望。
“你还是来了,终究是不肯放过我们母子吗……”莫夫人美丽的眼睛看向黑衣人锐利的眼睛,话语中满是恳求。
黑衣人与她对视着,眼神里满是漠然。
“你错了,不是我不放过你们,而是这天,不放过你们。”
“呵呵呵呵……”莫夫人听他此言,如同魔怔般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够了吧,何必为自己开脱,你难道一点人性都没有了吗!”莫夫人字字珠玑,言语如刀般锋利。
“人性?自从经历了那种事,我早已不觉得自己是人了!”黑衣人自嘲一笑,森然说到。
“你疯了,你彻底疯了!你不可能会成功的!”莫夫人沉默了片刻。
黑衣人道:“那也要一试,总比等死好!”
听他此言,莫夫人彻底爆发了:“就为那虚缈的希望,你就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吗!我告诉你,我即使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动我的孩子!”
莫夫人说罢,身上猛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波动,如同针芒般向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黑袍下的眼神平静,轻轻一拂袖,便化解了这股锋芒。
“即使是你全盛时期,也不是我对手,更何况你现在如此虚弱!我看,你还是睡一会吧!”说罢,一掌拍在莫夫人头颅上,在其怨恨的目光中将其拍晕当场。
做完这一切,黑衣人俯身抱起了莫夫人怀里的孩子,眼神依旧冰冷。
婴儿在他怀里,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对他无邪的笑着。见到此景,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便被冰冷取代。
他伸出修长的手掌,弯成爪状按在婴儿头颅上。突然间黑光涌动,从黑衣人的手掌中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仿若要从婴儿体内吸出什么东西来似得。
“嗡!”在一声清脆的响声中,一面巴掌大小的黑色盾牌被从婴儿脑袋中吸出。
就在这面盾牌出现的一瞬间,一束金光蓦然从婴儿体内喷薄而出,圣洁之气瞬间淹没了房间内的三人。
金光大作,在房内肆虐一番后便收拢在婴儿身上,化为金色光柱,便要冲天而起。
见到这番情形,黑衣人体内涌出一股黑色的幽光,在他与婴儿身周化为一堵能量屏障,将其笼罩在内。
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却一头撞在黑色屏障上,被压回婴儿体内。
光柱肆虐了许久,终于是平静了下来。屋内金光散去,又恢复了寂静的模样。
只见在婴儿头顶,一面拳头大小的黑色盾牌静静悬浮着。
这是一面怎样的盾牌,用巧夺天工来形容也绝不为过。它的材质不明,其上纹着九只形态各异的神兽,就如同神界之物,绝不许人间拥有。
看到此面盾牌,黑衣人眼中满是激动。他伸出手抚摸向盾牌,眼中满是迷离。
就在他触碰到盾牌的一瞬间,一股纯澈如水的亲切感传来,是那么的温暖与依赖,使他浑身一震。
他下意识的看向婴儿,却见他亲昵的抓住自己的拇指,满脸纯真笑意地吸允着。
泪水,终于是顺着如鹰隼般的眼眸留下。
“对不起!”黑衣人有些哽咽,放在盾牌上的手却是猛然一用力!
“咔嚓!”一股如同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碎裂声传来,盾牌上突然出现了道道细密的裂纹。与此同时,婴儿浑身一颤,脸庞猛然扭曲成一个可怕的模样,显然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他甚至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昏死过去。
见到婴儿这般惨样,黑衣人眼中终于是流露出崩溃的深情,他浑身如筛子一样颤抖起来,泪水如同雨点般落下,打在婴儿扭曲的脸庞上。
“孩子,为了这个世界!只有对不起你了!”黑衣人大吼一声,仿若是为自己打气。就在这吼叫声中,他的手掌猛然握紧!
“嘭!”盾牌终于是承受不住这股大力,彭然碎裂开来。
与此同时,婴儿头颅左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碎裂式样的黑色雕纹,就像是真的头脑裂开了一般,似真却又摸不出异样。
盾牌四分五裂,化作丝丝缕缕黑茫,如同蒸气般沸腾,逐渐消失在空气中。待得黑气散去,只剩下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片,静静浮在婴儿头上。
黑衣人颤抖着手,将碎片推回婴儿颅内,似乎是再也受不了内心的谴责,一闪消失在此地。
空气彻底寂静下来,仿若此地什么也没发生过。
良久,莫夫人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眸。她醒来的一瞬间,便满脸焦急伸手去摸自己的孩子。
在身体左侧,她抱起了自己的孩子。
刚抱起他,就慌忙地查看他的头颅。待得看到孩子头颅上的裂痕时,眼中终于被绝望所吞噬。
泪水,无声地从莫夫人空洞的眼眸中流出,顺着脸庞滑落在被褥上。
许久,她终是回了神,有气无力地朝门外叫道:“越婆婆。”
闻声,门外的那位老婆婆推门而入,待看到莫夫人那空洞的眼神,便意识到了不妙。
“他,来过了吗?”越婆婆声音有些喑哑,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莫夫人点了点头,仿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越婆婆,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莫夫人看向越婆婆,眼中却充满了森然之意。
见她这幅神情,越婆婆哪里还不明白这根本是命令,她只能赶忙跪了下来:“老身万死不辞!”
“我希望你帮我照顾我的孩子。”莫夫人抚摸着孩子,眼中满是温柔。“我留在他身边,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只有拜托你照顾了。”
越婆婆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她也只能点头应允。
“至于孩子的名字……”
莫夫人眼中出现一丝挣扎,像是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良久,她终于是下定决心,冷冷地望向天空远处,似乎是看向某个人,一字一顿道:“莫!语!闲!”
莫夫人语气中充满彻骨的恨意。
“你说得对,这是他,逃不开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