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翠景楼
慕容泠风和人撞在了一处。
她揉揉撞红了的脑门,低头想要道歉,“莲莺?”
莲莺蹦起来捂住她的嘴,身后脚步声已经追了过来。“就在前面,别让她跑了!”
莲莺抓住慕容泠风的胳膊,慌张说道,“救我!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慕容泠风看了云漠一眼,云漠点点头。小公子走到巷口,拍了一边的墙壁,像拉帘子一样拽到了另一边墙上,一层半透明的薄雾在两墙中间形成。
十几个大汉追过来,左右张望,“咦,刚刚还看见她在这儿呢,怎么不见了?”
“兴许是在前面,过去看看!”
大汉们都跑远了,只有一个还犹豫地看着这边,“这儿原来有堵墙吗?”
大汉一步一步靠近巷口,慢慢地抬起手。藏在巷子里的三人屏住呼吸,尤其小公子,她自己施的障眼法,自然清楚这只会让人的眼睛产生错觉,大汉一旦跨过了界就都得露馅。
慕容泠风紧张地捏着云漠的袖子,实在不行就只能敲晕他了。
“老三,干嘛呢。”大汉离巷口还有一步之遥,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快过来!这巷子七拐八绕的,小心迷路,跟紧点!”大汉看了眼巷口,跑走了。
慕容泠风和莲莺同时松了口气。
小公子瞅了眼撒了一地的金银首饰,“你这是,要逃跑?”
莲莺一件一件拾起来收回包裹里,“我只是想求一条生路。”她站在慕容泠风的云漠对面,“我知道你们想查什么,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慕容泠风挑眉,“条件呢?”
“你们要助我离开梅州府。”
慕容泠风看向云漠,反正她没这个能力,还得问二爷。
“好,我答应你。”云漠说道。
莲莺望了他一眼,连忙低下头掩饰微微泛红的脸颊,“多谢。”
慕容泠风左右瞧瞧,暗自偷笑,以她多年阅览话本的经验来看——有情况呢,她低头正好看到墙边冒出一只小嫩芽——哎呀呀,春天到了!
外面还有翠景楼的打手,这么出去肯定不行。慕容泠风掏出一瓶药洒在她脸上。莲莺只觉脸上的皮肉绷紧拉抻,她接过小公子递来的镜子一瞧,自己已经换了张脸,这张脸五官都纠结在一处,细看还有些歪,简直丑到了一定的境界,半张没有她之前的清秀模样。
“别紧张,药效只有三天,三天后你还回恢复原来的模样的。”慕容泠风大方地把整瓶药送给她,“这里有七次的量,足够你逃离了。”
莲莺往旁边挪了几步,手里紧攥着药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多谢。”
“走吧。”云漠握着小公子的手,一个眼神把她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先回客栈,我自有办法找到他。”
三人悄悄潜回客栈,宋晔宋晓两兄弟正在房间里等着他们,一见他们回来,宋晓立刻跑过来,“云漠哥,你们可回来了!陈铭派人来请慕容,楚晋哥正在门口与他们周旋呢!”
“陈铭找我?”慕容泠风很是意外,“是师爷来的吗?可有说是为何事?”
宋晓摇摇头,“来的是个女人,他们都称呼她为少夫人。说是梅州府有难,请慕容去帮助捉鬼。”
慕容泠风正套着白衣呢,听他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爷又不是天师,什么时候还做起了捉鬼的行当?”
门外,楚晋与少夫人相对而坐,脸上都带着礼貌的微笑,气氛却十分僵持。
“怎么,慕容公子还没收拾好吗?可需要奴家伺候?”这位少夫人姓谢,乳名娇娇,是梅州知府陈铭的儿媳,管理陈府大小事务,此番正是代陈铭出面,请慕容小公子上陈府商议除鬼之事。
楚晋笑着捧起茶碗,微微吹凉,“少夫人也知道,我家这位小公子是慕容氏嫡子,天生的金枝玉叶,吃穿用度都是极讲究,就拿这沐浴来说吧。浴桶必须是霜灯橡木的,浴巾是苏家的素棉浸帛,水要是当日新打来的山泉水,烧至滚热再室温冷却一个时辰,撒上珠兰、茉莉、刺槐、玫瑰、月季、白兰、栀子各十瓣,方可请公子沐浴。公子在浴桶中要泡满一个时辰,以调节周身气息,走一个小周天,以达到脉通气运的效果,在此期间,除了一旁伺候护法的侍从,旁人不得靠近。还望少夫人见谅。”
“这是泡澡吗?泡一个时辰还不得泡秃噜皮了!”站在谢娇娇身后的侍女说道。
谢娇娇低头品茶,并没有阻止她。
楚晋也不恼,笑呵呵地放下茶碗,“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公子祖传体质亲水,想当初,我家夫人年轻时都是整宿整宿地睡在浴桶中的,这才不过一个时辰,又怎会有事?”论胡说八道,楚晋可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房门打开,慕容泠风与云漠走了出来。楚晋连忙起身行礼,“公子,今个还不到半个时辰,可是我们扰到您了?”
“桶太小了,水温也不好,耳边还停着几只麻雀,喳喳地叫着,我再不出来,怕是没死在蝎毒之下,却让麻雀啄了去。”慕容泠风拨了下微湿的头发,和楚晋对了个眼神——演戏就要演全套嘛,这个小公子最会了。
谢娇娇走过来给小公子行了个礼,“叨扰到慕容公子,还望公子见谅。实在是大难临头,大人无计可施,才寄希望于公子,望公子能伸出援手,救梅州府千万百姓于水火。”
谢娇娇靠近后,慕容泠风便感觉到一股灵识侵入,像是在试探,可惜小公子的灵力如海,瞬间便将它吞没了。谢娇娇得不到灵识的回应,微微蹙眉,灵力越强,她放出的灵识便会越快反弹回来,难道这位慕容小公子并没有灵力。
下一秒,慕容泠风便肯定了她的怀疑,“陈大人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在谷中的万卷阁里多看了几本书,学会了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并不懂除妖伏魔之法。恐怕帮不上忙。”
“慕容公子,此乃民族存亡之际,公子怎可推辞?”
云漠冷笑一声,“怎么,梅州府一城百姓的生死存亡要托付给一个未满十六的少年吗?陈铭他真有脸啊!”
楚晋暗自鼓掌,这女人好本事,上来便触了二爷的霉头。
这话堵得谢娇娇大义之辞再说不出半句来,只得退而求其次,“云二爷误会了,大人只是倾慕慕容公子的才华,公子出身九殇谷,饱读经书,想必可从书中找寻一二,并非要小公子以身犯险。”
“少夫人,”楚晋客客气气地拦在谢娇娇之前,毕竟还在人家的地盘上,撕破脸总归是不好的,“九殇谷乃医药谷,并不是求仙问道之地,我家公子刚刚也说了,并不懂仙法灵术,实在爱莫能助,还请陈大人另谋他法。”
他们咬死了慕容泠风不会,谢娇娇也不能硬抢人,云二爷和慕容家哪个都不是她能惹得起了。谢娇娇垂下眼皮挡住一闪而过的杀意,看来他们是留不得了!
“是奴家唐突了,”谢娇娇欠身赔礼,她的目光在小公子的衣襟处扫过,“公子可是嫌梅州府太冷,竟套了这么多衣裳?”
慕容泠风低头一瞧,才发现刚刚白衫套得匆忙,没留意将里面的夜行衣露了出来,这女人坏得很,想拿她偷潜出去说事。
“呵!”
小公子正想着怎么回答,却听云漠轻笑出声,拉过她的手,与她四目相对,“宝贝想与我穿情侣装直说便是,何必遮遮掩掩,我们的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
哈?慕容泠风眨眨眼,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就连楚晋在一旁都惊呆了,二爷刚刚说了什么?情侣……更不要说谢娇娇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云漠低头轻吻了小公子的额头,他侧头看向谢娇娇,眼中的温润与深情早已不见,只剩冰冷与不耐,“我的人是不会交到陈府的,回去告诉陈铭,他若再敢造次,就掂量掂量自己又几个脑袋够砍的。楚晋,送客。”
果然还是撕破了脸,楚晋勾起一抹礼貌的笑,朝楼梯的方向抬了手,“少夫人,请吧!”
回到房间,等在屋里的三人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俩,刚刚的话他们可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莲莺试探着问。
“哈哈哈……”慕容泠风一把揽过云漠的肩膀,“我们是兄弟!兄弟!一见如故的兄弟。”
慕容泠风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不准他再胡说八道。
云漠深深地看着她,似是有些委屈,倒也没再说什么。
“你之前说有线索告诉我们。”
莲莺点头,“是的,你们尽管问吧,能为姐姐报仇,这事我早就想说出来了!”
姐姐?楚晋轻笑出声,“小姑娘,你知道我们在查什么吗?”
“不是许川的事吗?”莲莺理所当然地说道。
楚晋几人对视一眼,同时问道,“许川是谁?”
这回轮到莲莺纳闷了,“你们之前不是在说张府的事吗?难道不是在调查许川的死因?”
听闻与张府有关,楚晋来了兴趣,“不如你先说说看,许川究竟是何许人也。”
“许川是琴楼的琴师,亦是我和姐姐的师兄。我姐姐便是你们提起的张府妾室,春莺。”莲莺的到来,给众人揭开了梅州府的辛秘,让这些混乱的事情终于有了联系,“我姐姐与张老爷并非有情人,不过是他们阴谋诡计的遮掩!”
阴谋诡计?“可否详细说?”
“你们去过白头村了吧?”莲莺反问,“你们可知白头村为何叫这个名字?”
宋晓举手,“可是白头偕老的意思?”
莲莺点头,“差不多,但在哪儿不能白头偕老,何必单弄个村子出来?”
楚晋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白头村的人是于世间无法相守之人,才弄了这样一个村子,以避世间纷扰。”
莲莺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你们应该听说过冬歌的故事吧。冬歌死后,不少人心怀愧疚,却又于事无补。往后的二三十年间,又有南楚人与北阳人相爱了。一方面是国仇家恨,另一方面却是情难自已。有冬歌的悲剧在前,百姓们没有办法便在梅州城外圈出了一块地,让他们居住于此,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楚晋表示理解,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爱情十来年间有个三五起不足为奇,可白头村在二十年间竟有了上百户人家,整个村子加起来少说也有三五百人,未免发展得有些太快了!”
确实,一个普通的村子尚且要几十年的时间方能形成规模,何况白头村这种名义上圈地避世,实际上就是“流放”的村子,寻常人怕是连路过都觉得晦气,谁会往那里搬?
这事说与旁人,恐怕还不能理解,但楚晋、宋晔都是军人出身,带兵在战场上厮杀的将领,莲莺的话一出他们便明白的,“他们是北阳的内应!”
这些人大多本就是北阳人,再加上北阳军方有意拉拢扶持,逐渐形成了一个北阳暗探的根据地,负责将南楚的情报护送出去,并从南楚收敛财宝以充军资。
白头村建立二十余年,这期间梅州府的知府一直是陈铭,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他不可能无所察觉,这么多年未达天听,只有一种可能,“陈铭叛国了!”
莲莺耸耸肩,“官家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我和姐姐自小被收养在白头村,因长得好看便跟村中的嬷嬷学习古琴舞技,十岁的时候被送到琴楼,姐姐年长我五岁,入了琴楼便开始陪客。大家都说张老爷是她的恩客,只有我知道,姐姐不过就是个幌子,所谓的夜会佳人,不过是他与北阳人串通卖国的掩护罢了!张家表面上做的是浅春醉的生意,实际上是在梅山中开采一种叫做冰清石的东西运送到北阳。”
“冰清石!”慕容泠风惊得站起来,“你确定是冰清石?!”
云漠拍拍小公子的肩让她坐好,“冰清石是什么?”
“冰清石,又叫着雪玉,是一种无色透明的石头,石中有纯白色晶体纹路,宛如一朵雪花被冰封在玉中,顾名雪玉。”慕容泠风解释道,“这种石头价值连城,并不是因为它好看,而是因为它封住的雪花带有远古灵力,可助灵修者修炼升阶,更能防止魔修者走火入魔。湛天大陆最大的雪玉矿在夜霖城,由九殇谷看护,每年采集数量极少,没想到,这里竟也有一个。”她之前还纳闷呢,梅山寸草不生荒芜至极,为何会引来北阳的人,原来是为了冰清石。
“咳咳,”楚晋把话题往回拽,“冰清石什么的,咱们回来再说,言归正传,既然张老爷只拿你姐姐当幌子,又何必将她娶回家呢?”
莲莺紧握着茶杯,咬牙切齿,“姐姐不是被娶回去的,姐姐是知道了什么,才被他们关起来的!”她们姐妹俩自小相依为命,就算是要入府为妾也不会不与她这个妹妹打声招呼就离开的,“自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到姐姐。我问过郑夫人,夫人只说姐姐去张府享福了,不会再记起琴楼,更不会再要我这个妹妹!这回答多可笑,我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会不知,她是绝不会抛下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我努力了整整两年,最后就得到了姐姐被沉塘的消息!”
宋晓递了块手帕给她,“你还好吧?”
莲莺抹干净眼泪,还是那个傲气不服输的女孩,“我现在只求能为姐姐报仇,张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刚刚还收拾细软准备跑路,这会儿又义愤填膺,小公子对她的话表示怀疑,“你不走了吗?”
“我要离开梅州府是为了告御状。”莲莺从包裹中拿出一本厚厚的小册子,里面详细地记载了梅州府、白头村、翠景楼与张家的事情,果然是一份御状,“你们既是镇南侯的人,给了你们也是一样的。”
“镇南侯府?!”慕容泠风瞪大了眼睛,“你们是镇南侯府的?”
其他的惊讶不亚于小公子,“你是如何知晓的?”楚晋纳闷,聊个天,他们也没说几句,怎么马甲就掉了呢?
莲莺指着宋晓的一口,“他的排扣上有镇南侯府的家徽,只有镇南侯府为铭记祖训,会把家徽绣在衣襟下第二枚口子上!”
宋晓抓着领口,涨红着脸,不敢抬头去看哥哥们的脸色,“我……我……不知道……”
宋晔拍拍弟弟的肩膀,“是我没有给你准备周全。”一路到了梅州府,他们竟谁都没注意到宋晓的扣子。
慕容泠风立刻回头去看云漠的衣扣,云漠大大方方地凑过去给她瞧,“我不是镇南侯府的人,镇南侯姓宋,那俩才是,我姓云,与他家无关。”
楚晋默默地举起手,“我也不是。”
小公子冷哼一声,“谁知道是不是乱起的!”
云漠让她气笑了,“我云二爷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还用得着乱起个诨名戏弄你?”
小公子还是不忿气,“我就没听说过!”
“你才来南楚几天,皇室宗亲又几位怕是都没捋清吧。”
“你……!”
“那个!”楚晋又悄悄地举起小册子,“要不,咱们接着聊许川?”
莲莺的信上写出许川是春莺之后为他们遮掩的人。
“其实,姐姐进了张家后,两年间张家的人真的没再来过翠景楼,他们是放弃了与北阳人的交易,还是另谋他处就不得而知了。直到三年前,姐姐和张老爷同时去世,张家大夫人王氏接管张府后,王夫人便又开始频繁出入翠景楼,而且与张老爷一样,每次来只点一人,就是许川;只在一间屋,就是姐姐之前的琴室。我与许川素来不合,因此并不能确定,王夫人是否又开始了冰清石的买卖。”莲莺当时刚经历了丧姐之痛,对刽子手王氏恨之入骨,王氏来琴楼的事,她定是要查清楚。
“果然,我发现了一件事——每当王氏走后,那间房总会留一扇窗。”房间里不留灯不留人只留一扇窗,确实有些稀奇。“我躲在树上守了两次,发现每到午夜都会有个黑衣人顺窗而入,他也不多待,只留半盏茶不到的工夫。”
莲莺的故事让梅州府更加扑朔迷离了,这翠景楼和张家看似与陈铭没什么关系,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姐姐可曾与人私定终身?”
莲莺坚决地摇头,“姐姐胆子极小,又被他们关在张府中,不敢也没那个机会呀!”
可春燕死的时候确实怀有身孕,七八个月的肚子可不是闹着玩的,难不成真是张老爷的?若是那样,王氏去母留子岂不更能稳固自己的势力?“你姐姐有意中人吗?”
这次莲莺犹豫了片刻,而后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是儿时的戏言,也只有姐姐那个傻子才会抱着个手钏天天等着什么利哥哥来救她!”
“最后一个问题,”宋晔一双厉目紧紧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莲莺抿抿嘴,笑了,“你不记得了吗?”莲莺起身解开衣扣。
这剧情走向看着不大对呀!楚晋赶忙起来拦,“哎,姑娘,你看这一屋子爷们儿,你这样……”
事情并不是楚晋想的那样。莲莺只解了两颗衣扣,露出左肩上一大块伤疤,疤痕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她小时候留下的,边缘处有齿痕,像是被撕咬掉了一块肉。
“宋将军,你可还记得你当年在狼群中救下的小女孩?”莲莺看着宋晔,双眸中满是期盼。
小公子靠在云漠的肩头,跟他咬耳朵,“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桃花呢,原来是宋晔的小迷妹。你失宠喽。”
云漠笑着哼了声,“我不是有人宠了吗?”
嗯?小公子眨眨眼睛,突然明白过来,赶忙把椅子挪远些,嗔怒地瞪着他。
云漠在底下抓住小公子的手,任她如何挣扎也不肯松开,“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宠着我的。”
“呵呵,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谢主隆恩呀?”慕容泠风咬牙切齿。
云漠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我的宝贝,无须客气。”
狼群?女孩?宋晔满脸吃惊地看着莲莺,“你是路慈心。”
莲莺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宋将军果然还记得小女子。”她整好衣衫,跪下来给宋晔磕头。
宋晔连忙把她扶起来,“那日永安城破,路将军一门惨死殉城,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和姐姐被娘藏在竹筐里,机缘巧合被北阳人捡到。姐姐聪慧,偷学几句北阳话,他们便以为我们是北阳人,于是送来了白头村。”姐姐一直胆小怕事,一生所愿不过是能和妹妹平安活下来,但她不一样,“我与北阳有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宋将军,你此番前来是要铲除梅州府中的北阳暗探的吧?”
宋晔有些尴尬,“我已不在军中任职了,只是游历到此,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
“不失望,不失望!”楚晋赶紧往回拽宋晔,小孩没教好,太不会说话了!“既然让我们遇上了,绝没有放过他们的道理,你放心,我们定会给梅州府一个交代的!路远将军是南楚的英雄,他的后人南楚不会亏待的!”
莲莺再坚强也还是个不满十九岁的小女孩,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她终于不用再孤苦无依地坚忍下去了。
于是,又一个棘手的问题出现了,莲莺现在是翠景楼的逃奴,若再为她开间房,未免太过招摇,可如果不……她今晚睡哪儿呢?
“就这儿吧。”云漠拍板决定。
“凭什么呀?”慕容泠风立刻跳起来反对,“这是我的房间,怎么不让她住到你们那去?”
“公子呀,我们都是男人……”楚晋试图解释。
“我也是!”小公子两只眼睛瞪得溜儿圆,敢拆小爷的底,看看是慕容家能饶过你,还是九殇谷能放了你!
楚晋乖乖闭嘴,不敢再多言。
云漠拉着慕容泠风就往门外走,“你今晚住我那儿!和我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