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由青岩寺小院抄写的经书一批又一批送回京中,转眼半月时光。
安国侯府南安将军千金落水一事已然尘埃落定,众人只晓李家千金素素醒来委屈不提,姑母李妃几次去到中宫哭泣,皇后只做撒手不管。
当朝太后也不再过问,反倒是那苳家长女外祖母大长公主立时行车去了李府一趟,再不见李妃哭诉。
苳梅在府中颇受祖母教导,如今受罚青岩寺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事态发展到如今仍不见祖母问候,她晓得她每晚一分回去,祖母心中便多一分气愤。
她受教祖母,修习礼乐诗书,通大是大非,以后不论是做什么,代表的都将是苳家颜面。
推李素素下水她虽不悔,到底仍是小人行径,祖母一番惩戒,如何都少不得。
苳梅日常经书抄完,愁的小脸皱成了个包子。
也不晓得那太后何时气消,才能想起还有她这么一号人物,被她一句护短的话送上了山。
苳梅眸子黯然,心里清楚,自己一时半刻走不得。落水之人是文云柯白月光,文云柯又自小养在太后身边,那可是太后心头肉。
文云柯轻飘飘一句话,就可将她困在这里。
祖母没有丝毫替她求情之意,心里说不定还暗戳戳等她回去一顿好罚,父亲文职在身教导储君,德行更不能有所失。
且旨意出自太后德善宫,父亲便是求到君主面前,恐也无用。
苳梅到没觉着在山上如何不好,她急于下山不过怕祖母忧心。
等她下山祖母便是颇多教诲,如今心中想来也不安宁……
夜半,满天繁星皆挂于上空,苳梅端盘子糕点轻步走至后院。那里有个凉亭,可供人歇脚。
并非初一十五,寺庙香客不多,也因此乃皇家寺庙,凡常人等也不可进。
凉亭又紧挨她居住小院,不过出来透透气。
小悠早早睡下,呼呼声浅浅绵绵,苳梅这才一人出来。
中午剩下的绿豆糕,此时早已冷凉,苳梅仰头出神望着满天繁星,时有时无嚼着吃,味同嚼蜡不如新鲜出炉的好吃。
糕粉粘了嗓子,苳梅眉头皱起,她并未带茶水出门,此刻糕粉糊着嗓子,难受的厉害。
她打算回去小院收拾了早早睡下,偏一人脚步无声到了眼前,抬起手拿了个果子递到身前。
那果子碧绿,瞧着可口。苳梅原想接过,抬头看了来人,犹犹豫豫方才接过。
青岩寺住持方丈,法号无缘。只听闻佛法高深,更闻身怀舍利子,如若西去,是要成佛的。
苳梅也只是前来青岩寺时见过一面,后来再无缘面见。倒是表哥顾子旭有缘见过,却是佛门之地开荤被抓个正着,再来就被赶下了山。
如若人不在面前,苳梅还敢出言调侃,这见了真人是万万不敢的。
这一世重来,犹如梦境,踏进这庄严佛寺满心敬畏。生怕如今这一切乃镜花水月梦一场。
苳梅自觉妖孽,小口咬了果子,更怕面前青岩寺方丈看出她的妖孽来,分外小心。
无缘方丈生在这寺外,长在这寺中,如今已半百年岁。
等苳梅小口啃了果子,方才开口:“寺中弟子练习,离此处不远,瞧见施主是前来道个好消息。”
甘甜的汁水滑进嗓子,粘腻的感觉消失,苳梅方才行礼开口:“信女且先拜过方丈。”
无缘方丈自觉退后,道声佛号:“当朝太后娘娘自觉身体已然康健,心中多方感念施主,已钦派人前来青岩寺,施主不日便可下山。”
苳梅懵了一瞬,道过谢言目送无缘方丈离去。
区区不足月余便可离开,这是苳梅万万没料到的。她都想着要在这青岩寺避暑了。
不过,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苳梅收拾桌面匆匆离开,想来会做个好梦。
无缘方丈离开不过百米处,暗处走出一人,一身青衣险与夜色混淆,抱拳行礼:“谢过方丈。”
声音清朗干脆,含着喜意。
是怨是怒是不满,总也比不上他惦念那人的平安与喜乐。
时间不长不短,苳顾两家接连上李家赔礼,太后也觉面子里子皆有了,事情也就过去了,今日方方松了口。
文云柯没等太后说完就好言劝着歇会,他匆匆出了宫门,到了这青岩寺。
前世与那苳家女五年夫妻,开始她眼里的情意他看的分明。可后来,放手的是她,放不下的成了他……
这话与她说,她是不信的吧。
后来牢狱相见,他满腔情意浇灭在她冰冷的眼里。
直到她转身离开那牢笼,他从始至终也没解释过自己曾经的所做所为。
他二人别别有自己的心思,各不知晓。
翌日苳梅醒的早,收拾了小包袱乖乖坐于床头。小悠梳洗过后敲响了房门要叫她起身,被她这神采奕奕的样子吓了一跳。
“小姐今日怎么醒的这般早?”
苳梅眸子发着光:“小悠,我有直觉,我们就要下山了。”
小悠这才看到她手边小包袱,不忍心跟她说怎么可能,匆匆出去准备早饭,不管走不走的,总得吃。
青岩寺山路上出现一群人,一顶软轿悠悠跟在后面,顾子旭打马在前,心里叫苦不迭。
后面软轿中坐的是苳家老夫人,出身名门世家,一辈子没见跟人大声说过话,也从未见过这老夫人吃亏。小表妹出事老夫人一趟一趟前去李家,明明老夫人可以前去德善宫求情,事半功倍。
偏偏选了条最不可能的路。
昨日德善宫稍稍软了口风,祖母大长公主立刻前往宫中君主面前旧事重提,免不得再提提已故姑母德荣郡主。晚膳皇家母子二人商议,这才一大早能前往接回小表妹。
相告苳家,苳太傅满心疼爱,唯恐亲女受了委屈。苳老夫人沉默不言,原以为苳家也就派出得脸奴才前往青岩寺,家里老祖母怎么都觉苳家人手过余寒酸,一早就让人扯了他前去苳家。然后出发青岩寺,却谁也没想到一声不吭的苳老夫人让人抬了软轿出门。
顾子旭心知,这是气大发了。
只能不停心中替小表妹祈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