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意一路策马扬鞭。
眼下已经到了大漠,一轮红日当空,照的大漠一切苍白。也许是正午,这条平日客商悉悉索索的要道并没有人烟,大漠更显得无比的焦灼。
晴川城由一个小点开始放大,越来越近。
近乡情更怯。
莫如意思绪翻涌,他想着一切可能,突然把自己吓了一跳。
又想立马进城,却又不敢踏入城门,有什么办法,该来的还是会如期而至吧,不早不晚。
莫如意进了城,也没下马,径直向候府奔去。
昔日的书生今日壮硕了许多,皮肤也白里透黑,加之事隔经年,即便捉拿他的告示依稀可见,基本不会有人追认他是候府世子。
新来的官吏已经开始经营自己的天地了。
忽然对面一行人马扑来,吆喝着闪开横冲直撞,行人躲闪不急,直接掀翻在地。
伤着恐惧,痛苦的呻吟。
“唉,什么世道了。”
花白胡须的老者感叹道。
莫如意也顾不了许多,眼看候府就在眼前,他加速穿过街市。
昔日繁华的候府街,窸窸窣窣走几个垂着头的市民,他们都为生计各自忙碌。
所有种种,依旧这般亲切。
眼前显出候府清晰的轮廓莫如意心中顿时一凉。
两扇敞开的大门破旧不堪,唯一不变的是府门前的两头石狮子,瞪着眼睛,不怒自威,默默守护着人去园空的候府。
院子里蒿草满地,几只黑雀在厅堂穿梭,显然已经许久无人居住。
若是别人家,他只是倍感人生凄凉罢了,这,便是自己生长之地。
莫如意发疯一般冲向内院。
“父亲!”
他大声呼唤,惊起房檐下的飞鸟,瞬间冲入云霄,不见踪影。
他坐在残破的的石墩上,想哭,眼泪却怎么也上不来。
“世子?”
中年男子大汗淋漓,清了清气。
“快走,鹰犬已飞,爪牙马上就来了!”
莫如意看着眼前中年男子,似曾相识,又说不出他是谁。
经年之后,莫如意能不能相信他。
男子拉起衣襟擦擦汗水粘稠的大手,从腰间取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虎符?”
“此地不宜久留,世子随我离开!”
中年人仍然气喘吁吁,微胖的身躯看似万分焦急。
龙潭虎穴,莫如意只能跟他走一遭。
飞龙客栈,胖男子一进门便招呼伙计,莫如意方才想起,这人是飞龙客栈掌柜。
“贵客到了。”
伙计引他们上了三楼,穿过长长的甬道,引入最东侧房间。
胖男子微微点头,伙计离开,顺手关掉楼口大门。
眼前这掌柜也不像谋财害命之徒,莫如意并未吃惊。
男子突然下拜。
“世子,郝双终于等到您了。”
莫如意一头雾水。
“您这是何意?”
“我乃候府门卿郝双,奉侯爷之命,把这兵符交还世子。”
莫如意往日也只是汇聚三两文友吟诗作画,浪荡渡日,并不关心候门事务,眼前什么候府门卿,他并不相识。
其实郝双是暗门,除了莫啸天,也没人知道他跟候府的瓜葛。
他手持虎符,此乃漠西性命所在,显然莫啸天是信任他的。
“父亲何在?”
莫如意只想找到父亲,其他的对他,毫无意义。
“侯爷被寒八子一伙抓走了,世子可安心,他们得不到虎符,侯爷性命暂且无虞。”
又是寒八子,这个名字莫如意已经烂熟于心。
“寒八子何人?”
“寒王幼子,朝廷八元之一。”
朝廷八元,莫如意有所耳闻,寒帝简登帝位后,怕诸侯不服,遂挑选国中资质一等的高手,组成八元,专门暗杀不服的诸侯及武林高手。
莫如意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寒帝为何把自己的儿子也列入其中。
“他可是寒帝的儿子,何以被当做杀人工具?”
“世子有所不知,八子生母顾妃,乃是先帝妃子。寒简由此对寒八子心生嫌隙,如此安排也合乎常理。”
莫如意心中泛起丝丝忧伤,他觉得寒八子也是可怜。
“世子,寒帝得位不正,宠幸奸佞,贪婪残暴,天下不宁,而今惧侯爷漠西势力,陷害打压,还请世子接过虎符,整兵讨伐!”
莫如意心中惦念莫啸天,忽然被郝双整兵讨伐拉了回来。
这不是谋反吗,何况父亲生死不明,草率举兵,置不是致父亲于死地。
莫如意微微笑到:
“这是谋反。”
“反还有一线生机,不反则为鱼肉。”
郝双有些激动。
“这是父亲的意思?”
莫如意笑着问他,肯定不是父亲的意思。
“这是漠西诸将的意思,也是漠西子民的意思。”
郝双说的义薄云天。
莫如意顺着透亮的窗户远远望去,一群官兵绳子锁着百姓,吆喝牲口一般。
“世子,振臂一呼,我等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声音压的低沉。
莫如意回头,地上齐刷刷跪着九个大汉,他识得其中几个,正是漠西九方的将军。
自从莫啸天被抓走,漠西文武官员陆续被替换,这些昔日的将领失了兵权,屈居人下,自是不甘心。
苦苦等到莫如意现身,似鱼见到活水一般,岂能放过翻身的机会。
莫如意聪明绝顶之人,自然看出这些人各怀心思。
“我去寻父亲下落。”
他欲离开,郝双忽然痛苦哭落泪。
莫如意本是柔情之人,看见七尺汉子落泪,心中也是不忍。
“郝先生,你既虎符在手,便宜行事即可。”
众人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等谨遵郝先生之命。”
“不可有违天理,欺压百姓,若各位谨守此约,我莫如意今日未曾出现过。”
这是他给众人的警戒,也是给他们一粒定心丸,漠西兵权,莫如意不会过问。
离开客栈的莫如意,看着眼前街道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人相识。
大漠没有一丝风,一堆堆沙垄似一个个刚出锅的馒头,腾腾的冒着热气。
随即长河落日,通红的日头直降大漠尽头,一切笼罩在一片暮色苍茫中。
天地之大,瀚海河沙,莫如意何去何从。尽管书生意气早已消磨无几,还是不觉悲从中来。
人的情感,人的脆弱,都应该也相差无几吧!
他现在,一路向东,期盼与云可芯相聚,现在他可依托之人,也只有梅花谷的土匪了。
飞龙客栈。
“郝先生,如今是何打算?”
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问道,他是鬼方将军胡舌。
“事到如今,干!”
郝双一改谦卑的姿态,有种傲世万物的情怀。
此后,西漠不宁,百姓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