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以上的女人分两种,恨嫁的一种,不恨嫁的另一种,香水小姐是第二种。
香水与我是同事,但不同部门,香水供职销售部,每日波浪卷发大红唇,眼妆精致香气馥郁,S曲线在职业套装的包裹下妩媚性感,是个茶水间八卦论坛的常驻人物。
原因很简单,香水换男朋友的速度,比她换彩妆品牌的速度还快。
我和香水是同一所学校毕业,末流一本院校,和一水名校海龟格格不入,她大我两级,从我进公司起就有意无意时常照顾,因而我与她十分亲密。
其他同事常翻着白眼劝我,“包子,别跟那个交际花走太近,你俩不是一类人。”
我笑笑,置若罔闻,依旧一起吃饭逛街。
因为我清楚,香水虽然浸泡在风月场中,可她仍是个好姑娘。
这个好姑娘曾经也很傻,大学时疯狂地迷恋过一个学画画的文艺青年,只因他的眼睛有顾城的诗意,那种“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的疏离美感。
香水后来跟我说,“去他表姑妈的疏离美感,不过是他不爱我而已。”
可那时的香水并不懂这个道理,文青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极高,颇像只凤凰,非晨露不饮,非梧桐不栖,可他家里不过小康,哪能支撑的了他法国大餐、神户牛肉的折腾法,香水家里也并不很是富裕,可和文青在一起后,为了满足他对高品质生活的追求,香水打了三份兼职工,每日奔波在食堂打菜、超市收银、快递代收点签单的,不到三个月,瘦了10斤。
文青对于花女人钱这件事情非常坦荡,“我是艺术家,被生活这些琐碎打扰的话,创作就会变得俗气。”
文青的确脱俗,连花女人钱都不直接说,人曲线救国,发个朋友圈:今日未进米水,清心静气下,恍觉树梢的雀鸟,这般俏生。
翻译成白话文大概就是:劳资饿的想吃鸟了。
香水心疼,赶紧留言,“再为净化艺术触觉,也要照顾身体啊,走,去吃日料。”
文青虽然成天把自己捯饬的仙风道骨,可寝室里随时像被氢弹炸过,香水深深被他不能沾染凡尘的理念洗脑,三份兼职下忙的水都顾不上喝,却每星期定时帮文青打扫卫生。
文青从不帮忙,这时总会神叨叨地在阳台一坐,摆个画板似乎准备大作一张,一直到香水扫完,也没见他画下一笔。
香水每日拼了命的赚钱,自然没有很多时间陪文青,这给了文青出轨的土壤。
香水的朋友旁敲侧击的提醒过她,注意一下文青的私生活,香水不以为然,她始终觉得这样脱俗的人儿,干不出脚踏两只船的事。
直到某次定时打扫时,从床垫缝里揪出了一只女人的长筒袜,被撕破的那种,还故意露了一个小角出来宣战。
香水心死如灰,接了杯开水,又掺了点冷水,反手泼在了文青头上,砸了十五张20块的毛爷爷在他脸上,惨笑一下,“去医院吧,我们两清。”
那三百块,是香水打了两星期工攒下的,本打算带文青去吃三文鱼。
初恋的惨痛,让香水性格大变,她再也不相信爱情,她开始化浓妆、穿着性感,换男友的速度赶得上Taylor-swift。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她遇见阿松,两人在KTV认识,都说欢场无真爱,可这两人偏偏就成了例外。
松也是做销售的,彼时初出茅庐,酒量很差,半瓶洋酒下肚已经觉得地转天旋,不顾老板们不爽的黑脸,赶忙往洗手间撤,两人在洗手间门口迎面碰上。
香水刚完成工作,白的啤的红的混了一肚子,带着三分醉意,坐在洗手台上看着吐得天昏地暗的松,想起了刚开始做销售时的自己,好心递了张纸,“帅哥,做销售的吧。”
阿松点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香水指指他的领带,“到ktv西装革履的不少见,领带还戴这么整齐的,不是销售就是会计,而且还是新手。”
“佩服。”松拱手,刚准备离开,香水拉住他,“就你这酒量,再回去等着把胆汁吐出来吧,我帮你怎么样。”
松只当她开玩笑,“好啊。”
可香水并不是开玩笑的,真的就跟他进了包房,原因她也说不清,可能因为是同行,可能因为松让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跟着上司谈生意时,一进门就被要求喝一瓶深水炸弹,吐到昏天黑地却只被上司冷冷丢一句没用,也可能,是因为松长得挺帅。
香水入行近八年,此时早已酒量了得,进去后直接拿起桌上还剩大半瓶的轩尼诗,“各位老板,我是阿松的朋友香水,他刚做销售,酒量不行,特地把我喊来救场,大家出来玩无非图个爽快,这瓶酒,我先干为敬。”
香水眼睛不眨一下地喝完半瓶,包房内一片喝彩声,香水作为资深销售,推杯换盏之间,生意差不多搞定。
散场之后,香水连喝两场,饶是千杯不醉,也有些晕乎,整个人靠在松身上,“怎么谢我啊。”
阿松一脸浩然正气,“我送你回家。”
阿松也喝了酒,饶是香水再怎么劝说大半夜的交警早下班了也不动摇,坚持搭车送香水回去,到了楼下,香水问他,“上去喝杯咖啡?”
阿松摇头,“不用了,我不喜欢喝咖啡。”
香水有意逗他,抓住他的领子,倏然贴近,“你还真以为,这深更半夜的,是去喝咖啡啊。”
阿松迅速后撤,“太晚了,让邻居看见,有损姑娘清誉。”
喝了酒,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居然还能这么正经,本来不过是想逗逗他的香水,忽然觉得这个职场小白,有哪里不一样了。
“今天真的谢谢你。”松递上自己的名片,很小心,生怕触碰到香水的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听候差遣。”
香水接过,“跪安吧。”
从没有男人会拒绝香水深夜造访香闺的邀请,阿松是第一个,成功的燃起了香水的征服欲。
回到家香水就通过手机号加了阿松微信,一通过验证,香水就开始翻他朋友圈,没有任何有女朋友的迹象。
“难道是个gay?”
香水向来行动力满分,直接打电话,“喂,我是香水,你是不是gay啊。”
“……”阿松静默了三秒,“不是。”
“我长得像你妈?”
阿松差点栽倒在地,“当然不是。”
“那你干嘛防贼一样不敢上我家来。”
“我担心。”阿松顿了顿,“你是个人贩子。”
香水又好气又好笑,“人贩子拐你干嘛,你能生孩子啊还是能带孩子。”
阿松十分严肃地回答,“现在的科技,男人可以生孩子,就是贵点。”
这次轮到香水无言以对,赶紧岔开话题,“你准备怎么谢我啊。”
“刚送你回家的时候,看见你家附近有家牛排不错,请你吃牛排?”
“好,明天七点,直接饭店见。”
那家牛排店是个法国老板开的,号称原料全部空运进口,价格高的离谱,味道也比较西化,中国人其实并不怎么吃得惯,香水也没去过。
香水到时阿松已经到了,香水看一眼菜单价格,又瞟一眼穿着平民西装品牌的阿松,这一顿饭估计得吃掉他一个月工资。
香水啪的一声合上菜单,微微一笑,“突然不想吃西餐,去对面吃中餐吧。”
阿松一愣,香水直接起身,不顾服务员鄙夷的目光,拖着阿松就出去了。
出了门口,阿松拉住她,“昨天那单生意提成挺高的,请你吃这一顿还是够的。”
香水一脸真诚,“我是真的突然不想吃西餐了。”
于是两人杀去中餐馆,宫保鸡丁、红烧肉吃了一肚子。两个人点了六个菜,自然是剩了许多的。
酒足饭饱之后,阿松叫来服务员打包,又问道,“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后厨吗?”
香水跟着阿松来到后厨,阿松要来了个水盆,用凉开水仔细地将所有肉菜上的调料全都涮干净后,装进塑料袋。“
“涮这个干嘛?”香水十分疑惑。
阿松笑笑,“是给流浪猫流浪狗吃得,猫猫狗狗没有汗腺,人吃得饭菜调料太重了,他们吃了对身体不好,所以把调料涮掉。政府现在没有政策管它们,民间的机构力量有限,也都做的艰难,我能做的不多,照顾一只算一只了。”
阿松刚毕业,工资收入不高,但他发现租住小区的周围有不少流浪动物,每个月拿出工资三分之一买猫粮狗粮还是不够,于是平时吃饭有剩下的,就仔细把调料冲洗干净,给流浪动物果腹。
香水从小也喜欢小动物,看见流浪猫狗只要时间充裕,都会去商店买个火腿肠喂给它们,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看着全神贯注在冲刷调料的阿松,香水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加快。
“我来帮你。”香水想要帮忙,阿松制止她,“太油了,对你的皮肤不好,我来吧。”
那天,香水陪着阿松一起去喂流浪猫狗,阿松在自家楼下的小院里放了十几个平口盘,呼唤了几声,“开饭喽~~”
不一会儿,就围过来了十几只姿态优雅的喵星人,以及摇头摆尾的汪星人。
香水看着呼啦啦快三十只小动物,吃惊不已,“你平时就靠自己的工资养它们啊?”
阿松单腿跪在地上,笑容温暖地抚摸着小家伙们回答,“对啊,虽然不能让它们吃得多好,但起码比饿肚子强。”
据香水回忆,那一瞬间,小猫在她腿边蹭着,她看着阿松的笑容,忽然就很想嫁给他。
后来,他们真的就结婚了,我收到请帖以后惊讶的不得了,“你俩才认识多久啊,怎么就结婚了。”
香水掰着手指头,十分认真的给我计算,“北京的房租这么贵,我俩结婚了住一起可以省出来整一个人的房租啊!一个月两千五,能买十袋狗粮,三十盒打虫药了都。”
这个结婚理由,在我生平也是仅见。
香水本就有爱心,在阿松的带动下,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化妆品不爱买了,衣服也不爱买了,两个人贷款买了套房,每个月钱除了还房贷和理财,固定拿出三分之一给流浪动物绝育治病买粮食。
我和香水其他的朋友,其实一度不是很看好两个人,香水比阿松大七岁,收入是他的五六倍,两个人除了外形,看起来哪里都不配。以至于我们一度十分担心,俩人的婚姻能不能撑过三个月。
我还开玩笑的对香水说,“哎,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包//分割//养阿松啊。”
香水哈哈一笑,“我就是在包//分割//养他啊,就他那点工资,还完房贷渣都不剩了好吗。”
可是渐渐地,所有人都发现香水不一样了,以前她也爱笑,可不是冷笑就是嘲笑,认识阿松以后,她的笑容,暖意越来越多,甚至连眼底,都漾着柔和。
而阿松除了善良温暖,也十分上进进取,收入与香水之间的差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两人的日子虽说经济上算不得多么富庶,可精神上十分快乐。
爱情的相配与否,有两个标准,物质上和精神上,我想阿松和香水,大概就是精神高度上的相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