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讲见闻之广博,夏孤村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这一点没有谁不服气。被世人视为奇珍的墨猴和鹦鹉对夏孤村来讲只是小菜一碟。说起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大家听得津津有味,连入洞房这等大事都忘记了。还是金梦柔提醒,穆凭栏才在大家的催促下与新人入洞房。闹洞房少不了燕鸿飞,这种场合只有他最适应。金梦柔发出邀请:“三弟,有时间到雅趣楼给姐妹们好好讲讲那些有趣的故事。”夏孤村微笑摇头:“那可不是故事,是我的亲身经历。”薛百策提出邀请:“久闻蝶翼双飞巧夺天工,一直没有机会领教,既然遇上了能否让薛某开开眼?”夏孤村有些犹豫,大哥一直对蝶翼双飞耿耿于怀,在锦绣山庄展示这一门绝学恐怕会引起不愉快。没想到穆云平十分赞成:“难得大家这么开心,三弟就不要藏拙了,说实话,对这一门绝学大哥是打心眼里佩服。”燕君明跟随父亲闹洞房去了,金梦柔拉着白雁影和玉蕊去凑热闹,肖北盟和卧鱼儿不知道钻到哪里玩耍去了。穆云平夫妻将薛百策以及夏孤村父子让到花园,吩咐人取来湛卢宝剑。薛百策原打算一个人招架,穆云平却认为,蝶翼双飞威力强大,一个人接不住,也展示不出应有的神奇,薛百策自然没的说。夏西楼对父亲的蝶翼双飞绝对有信心,马瑶红还有些许怀疑,丈夫钻研满天花雨剑法很久了,加上薛百策还敌不住蝶翼双飞?宝剑取来以后穆云平好像换了一个人,整个人都与宝剑融为一体,薛百策见穆云平如此重视也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穆云平享誉江湖,自然不是浪得虚名,首先发起了攻击,身形轻飘飘飞起来,剑光闪动间无数剑花纷纷飘落,形成一幅美景。
蝶翼双飞有个特点,压力越大越能展示出神奇的效果,所以穆云平抢先出剑发动攻势。薛百策的剑法别具一格,剑指四方,身形飘忽若仙,展示出超然出尘的一面。剑幕重重叠叠落下来,夏孤村亮出了双剑,两道光华瞬间展开,身法轻灵曼妙,真好似一只硕大的蝴蝶在翩翩飞舞。穆云平本身剑术造诣就很高,加上湛卢宝剑的威力,冰冷的剑气完全笼罩了战场。马瑶红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丈夫的剑术一直在进步,当代第一剑客实至名归。薛百策展示出的剑术造诣让夏西楼感到很吃惊,虽然有一定心理准备还是没想到,薛百策的剑术别开生面,与穆云平相比可谓各有千秋,堪称一流高手。在强大的攻势之下夏孤村的身躯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剑光骤然激射而出。剑光接触之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光芒大盛,什么也看不清了。等到光芒彻底消失,交手三人各立一方,相视微笑。薛百策由衷赞叹:“好一手蝶翼双飞,妙极。”夏孤村也说出了心里话:“想不到薛老板的剑术造诣如此高深,佩服。”穆云平最后表态:“三弟这一层境界对于我来讲是触手可及,却又远隔万里。”这句话有些矛盾,马瑶红不明白,夏西楼完全理解。穆云平一直在经营锦绣山庄,这股庞大的势力就是他的生命,在武学上永远达不到忘我的境界。而夏孤村却没有任何牵挂,两人之间的差距不可能缩短。花园的池塘边忽然传出叫好之声:“真好看,再来一次。”卧鱼儿和肖北盟相继跳了出来。这一老一少可不好惹,夏孤村率先收剑,穆云平和薛百策各自退后。卧鱼儿颇为自豪,向肖北盟夸奖:“我爹厉不厉害?”虽然肖北盟是当今武林第一人,对蝶翼双飞还是很看重,点头表示认可:“很不错,可惜蝴蝶命短,注定不能传承下去。”夏孤村深以为然,到目前为止,自己根本找不到可以完全掌握蝶翼双飞的后继之人。这一点不值得奇怪,像夏孤村这么放得开的人本就少得可怜,具备各种条件的就更不好找了。卧鱼儿心血来潮,跳到花园里最大的一块太湖石边叫道:“我也很厉害,看好了哈。”抬手就是一掌,太湖石应声粉碎,散成一片。
在肖北盟倾力造就之下,卧鱼儿的惊雷神掌进步极快,威力已经与父兄不相上下了。别人都有一些了解,马瑶红没什么心理准备,一时间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小小的孩童竟然有如此手段。薛百策微笑夸奖:“无敌小神童果然厉害,佩服。”卧鱼儿十分得意:“我还会狮子吼呢。”夏孤村立刻阻止:“不许在这里胡闹。”卧鱼儿扮个鬼脸,夏西楼提议:“他们都去闹洞房了,很有趣的。”卧鱼儿一下子跳起来:“我也要去。”肖北盟随即带着徒弟赶去捣乱。洞房里十分热闹,燕鸿飞和金梦柔给一对新人出了很多难题,欢笑声不断,传出老远。卧鱼儿加入进来就更热闹了,这一老一少都没有经历过,问这问那,平添许多乐趣。锦绣山庄的人上上下下都是中规中矩,好似官府衙门,每个人各怀心腹事,表情严肃好像戴着面具,穆凭栏从小到大就感受不到家的温暖。与寒雨楼的人相处以后才明白家庭应有的气氛。男女老少热热闹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没有是非,没有恩怨,没有江湖。所以洞房里的人越多穆凭栏越开心,充分体会这一份喜悦。卧鱼儿无忧无虑,在洞房里左转右转,一边品尝着糖果一边乱出主意。肖北盟完全顺着,绝不违拗。在卧鱼儿的授意之下很快穆凭栏就被涂成一个大花脸,与新娘站到一起形成巨大的反差,大家开怀大笑。金梦柔很知道把握分寸,大喜的日子,闹得太过扫了兴就不好了,因此出主意让卧鱼儿去看戏,卧鱼儿在京城就喜欢看,一提醒马上就跑出去了。穆凭栏这才有机会清理一下,脸上满是笑意。
与洞房的热闹相比,花园里的气氛就清静多了,四名当代高手品茶谈心,话题自然离不开江湖。穆云平首先谈到对崇明岛这股新兴势力的看法,如果真的有波斯,天竺乃至扶桑的美女,就可以确定,这一批人准备很长时间了,用意很明显,聚敛大笔金银,招兵买马拓展势力。夏西楼认为这批人不大懂江湖规矩,甚至有些不明世故,没有江湖势力或者官府的支持,这样一个销金窟一定开不下去。目前情况还不是十分清楚,需要进一步确定。薛百策对眼前的状况很满意,夜叉与锦绣山庄的争斗缓和下来自己就可以在海运上注入大笔资金,获取更加丰厚的利润。穆云平亏欠泰和钱庄很多,当即表示赞成。夏西楼也没有什么异议,三方达成了一致。夏孤村最为轻松,崇明岛也罢,泰和钱庄也罢,跟自己都没什么关系,心思还是在天池水怪上。马瑶红对儿子的变化有很多感慨,一直想明白其中道理,难得与夏孤村会面,看准时机发问:“三弟,我们一家亏欠你太多了,难得你胸怀大度不念旧恶,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今后嫂子一定改弦更张,从头来过。有件事我憋了好久了,你是怎么管教我们那孩子的?短短时日脱胎换骨,我都快不敢认了。”穆云平笑道:“三弟不知,凭栏这孩子跟你格外的亲,让我们这做父母的都眼馋。”夏孤村解释:“也没有什么特别,无非是让其自立,处在一个无助的环境里人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意义,认识到生存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这样才会珍惜从前拥有的一切。至于跟我亲也好理解,锦上添花往往过目就忘,雪中送炭却能让人牢记一生。在特殊的环境中我是他唯一的依靠,再加上见识到各种珍禽异兽,领略到常人无法想象的美景,依恋再加上感激,跟我亲就好理解了。”穆云平又加上一条:“还有一点很重要,朝夕相处这孩子充分见识到三弟出神入化的武功以及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胆略,在心目中已经将三弟等同为神的化身。”夏西楼当即表示认可:“我也有这种想法。”
薛百策经营着庞大的生意,对夏孤村的了解并不多,经过这次接触越来越好奇,很想多知道一些,当即询问夏西楼:“凭栏有这种想法很容易理解,你们父子颇为亲密,怎么会产生同样的想法?”夏西楼回首往事:“别的我就不提了,只说一件事。天下人皆知,我的崛起得力于一笔巨大的宝藏。当初起步的时候接连受挫,爹忽然带着我去取宝藏。说实话,见到那么多珍宝我着实晕眩了一阵,爹却跟没事人一样,如此巨大的财富在爹眼里就好像一堆碎石头,甩甩手丢给我就走了。后来我才想起来细问,原来早在十年前爹就发现这笔宝藏了,一直没有提起,如果不是我需要大笔钱财这个秘密不定要埋藏多少年。”穆云平长叹一声:“这份胸怀,这份洒脱,当今之世除了我那授业恩师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薛百策颇为感慨,连连点头:“如果我了解到真相,也会产生相同的想法。面对巨大宝藏心如止水,非仙即圣,绝非凡夫俗子。”夏孤村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很不以为然:“是楚大侠将这笔宝藏沉入逆水寒潭,我将其交给儿子还是为了私心,与楚大侠的境界相差很远。这么多年我寻幽览胜无非是为了自己,而楚大侠却是为了江湖多方奔走,已经超凡入圣,胜我多矣。”薛百策不想提自己的父亲,别人眼中誉满天下的海天第一剑侠在自己眼中却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于是出言岔开。穆云平最了解内情,自然顺着薛百策的意思。夏孤村有些奇怪,也没往心里去。薛百策提出了新的想法,如果夏孤村搜寻到一些珍禽异兽献给朝廷,海运生意就更有保障了。没想到夏孤村并不答应,这件事对自己固然是轻而易举,进贡朝廷却不是什么好事。天子的最大职责应该是维护朝廷的稳定,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玩物丧志要不得。如果玩高了兴,让地方官常年进贡,平民百姓哪有这般手段?处置不当难免倾家荡产。
如今的江湖,湛卢宝剑与龙雀宝刀并驾齐驱,占据了大部分辉煌。夏孤村的武功修为虽然领先了一大步,蝶翼双飞更是巧夺天工的绝技,知道的人却不很多,自然与其性情有关。在夏孤村心目中,真正处在巅峰的人只有一个,楚江寒,就算武功天下无敌的肖北盟也无法夺去他的光芒,因为有这位高人在,江湖才能保持平稳的状态发展。表面上的风光算不得什么,如果不是楚大侠多方努力,如今的江湖早就混乱不堪了。在座感触最深的人就是马瑶红,了解得越多越觉得夏孤村这个人不简单,书本里虽然不乏视名利富贵如浮云的清高君子,生活中却很难得见。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哪一个不在为名利奔波?如果仅仅是个书生还好理解,夏孤村却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具备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淡泊名利太难得了。夏孤村倒觉得很平常,对于自己来讲,金银财宝没什么意义,山水之乐足够消遣余生的了。自己不具备楚江寒那样胸怀天下的情操,照顾好自己和家人以外与人为善就足够了。夏西楼与穆云平的情况比较接近,不过目标却有些不同,穆云平希望成为掌握江湖命脉的人,夏西楼受父亲影响,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尽情享受财富以及江湖之乐就足够了。了解到这一点穆云平胸怀大畅,原来夏西楼无意做江湖霸主,那就没必要争斗了。薛百策也大为放心,凭借夏西楼掌握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在各方面的影响,再加上出神入化的武功,足智多谋的钟离涧,就算是起兵造反也足够了。只消组织起大军,完全有能力割据江南。穆云平暗自庆幸,多亏师父在千钧一发之际止住了三江水寨的大战,如果两败俱伤就亏大了。
婚礼上最开心的往往是新郎倌,这一次也不例外,穆凭栏娶到如花似玉的娇妻,又充分体会到家庭的温暖,原来生活是如此美好,比较起来赌场青楼的乐趣就逊色许多了。热闹过后大家准备离开,穆凭栏颇为不舍,夏孤村劝解,人生聚散本无常,随缘就好。穆凭栏诺诺连声,每句话都记在心里。大家说说笑笑登船,穆云平夫妇以及小两口隆重送出,从前的矛盾解开以后今后的日子一片光明,穆云平夫妻露出了发自心底的微笑,穆凭栏颇为欣慰,这样的家才像样。夏西楼掌握着庞大的势力,不能有一时一刻的放松,在船上就传出号令,派出水鬼将崇明岛的所有船只劫走,同时晓谕绿林道,情况未明之前不要与崇明岛上的人来往。夜叉办事一向简单快捷,一行人刚刚回到寒雨楼就传来消息,事情完全办好了。夏孤村最为轻松,准备一番就动身离开了,目标自然是长白山天池。这时候三江水寨已经完全布置好,钟离涧回到寒雨楼,立刻开始布置针对崇明岛的调查。很快得到消息,岛上为首者是一名中年妇女,自称金鼎夫人,跟前有一名少年,身边的人都称其为剑公子。据知情人透漏,这母子俩武功高妙之极,取人性命这等残酷的事到了他们手上变得异常优雅,被杀的人往往浑然不觉,死后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容。夏西楼乃是大行家,立刻意识到这两母子很不简单,决不能掉以轻心。立刻传出号令,集中了强大的力量,准备在必要的时候一举摧毁崇明岛。正如夏西楼所料,岛上的人不懂江湖事,过了数日才搞明白是夏西楼在找麻烦,母子俩一道动身赶奔寒雨楼,显然是为了化解矛盾。夏西楼经过仔细调查,崇明岛上精于武功者并不多,也就是说这股力量实力还很弱,当即决定接触一下,这母子俩的武功一定十分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