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姑等三人心中均记挂着依还岭静琼谷中留守的门人,尽管忍大师曾说日内不会有事,幻波池除妖之行不宜早去,恐于易静将来有害,终恐上官红等悬念忧虑,便请二女同去静琼谷中等候,以免心悬两地。二女本是想尽地主之谊,及见三人坚欲先行,便不再留,随同起身。三人又去前山向忍大师亭前下拜告辞。行时,谢璎说:“毒手摩什记恨前仇,日常都在窥伺,难保不相遇。固然此时他已不能奈何我们,但照师父平日所说口气,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与这妖孽见面,总较省心,何况我们又忙着往静琼谷去。眼前反正除他不了,何必白费力气,与他纠缠?我们五人都用神光隐形飞遁吧。”
谢琳笑道:“姊姊如今怎地怕起事来?休说今非昔比,我们已有敌他之法,他不寻我,我们不久还要寻他,为世除害;并且幻波池妖孽势在必去,终须交手,不能避免,转不如此时相遇,试探一下深浅,等幻波池再遇时,也好准备。先前青莲峪回时,这妖孽赶来生事,彼时七宝金幢新得到手,不曾用过,只凭叶姑所传绝尊者宝箓,尚想斗他一下,因被师父召回山去,未得施展。自从得宝回来,又蒙师父指教,当面试演,已能运用自如。有此佛门至宝在手,莫非还输与他?师父令我姊妹隐身避道,不与见面,乃是半年以前的意思,今日又是别有原因,加以智公上人传经结缘,开山盛会,不应在当地妄启争杀,故此阻止对敌,将我姊妹召回,并非真个怕他。否则,这次出山,师父早有预示了。这妖孽凶恶猖狂,越不与见,越当我们怕他,似这样闹得我们行动都难自如,岂非笑话?索性遇上,给他一点厉害,纵不能就此除害,也好使这妖孽稍见风色,以后不敢正眼相觑。我们仍由明走,从容上路,妖孽不来相犯,也不故意寻他生事;如若遇上,或他来寻晦气,就说不得了。”英琼闻言,首先鼓掌称善。
谢璎笑道:“琳妹只顾说得高兴,固然你习宝箓诸法,法力大长,但照你目前功力,寻常妖孽自非你的对手,轩辕师徒却是难操胜算。七宝金幢虽有无上威力,无奈上面十色舍利已飞返西方,容易多伤无辜异类。智公禅师和师父、叶姑均曾再三告诫,不许轻易施为,又岂是一遇妖邪,不论在什地方,便可冒失取用的么?我也知幻波池必与妖孽相遇,那时我们人在地底,不致伤累别的生灵,又有李老伯父在彼,好些便利之处,一举可以成功,给他一个重创。不比此时撩拨,胜既难必,徒多麻烦,强得多么?”谢琳仍不谓然。癞姑和李英琼,一是受了眇姑之托,想先见识七宝金幢威力;一是天性好胜,疾恶如仇,觉着二女此行必可成功,早晚要与妖人交手,既无可畏,何须掩藏,示敌以怯?就算二女金幢不能妄用,还有牟尼宝珠、紫青双剑和屠龙刀,哪一件都是妖人克星,三人新得的几件法宝,还不在内。自信无差,同声相劝。轻云却是两可。
谢璎原意,照现在的功候法力,便与轩辕老怪相对,也未必便吃大亏,只是妖人凶狠毒辣,一与为仇,永不休止。自己姊妹在有无相神光护身之下,隐现进退,悉可自如,自无伤害。癞姑等三人如与妖人结下深仇,便多一后患,不胜其扰。如到幻波池再行交手,有李宁在前出面,纵然结仇,也较轻些。再如途中相遇,三人一旦不敌,岂非更糟?
因有先入之见,只想仇敌厉害,所以这等说法。及听癞姑、英琼俱都附和妹子,不愿隐秘行踪,才想起三人同样也非昔比,各人均有极神妙的法宝;再者,三人此次幻波池结仇树敌,必所不免,跟着建立别府,在外行道,也委实怕不了许多。
谢琳知道乃姊心意,是为三人着想,再如坚持隐形,三人必疑轻视,对于良友也非所宜。故意拿话点道:“我不问姊姊愿否,决计明里飞行。就算七宝金幢不能妄用,还有癞姊姊屠龙刀和周、李二妹的双剑一珠呢,蚩尤坟中妖鬼便是榜样,我倒要看看这邪孽能有多少伎俩。”谢璎会意,口风立转,笑道:“我是想早到静琼谷,看看琼妹所说的易姊姊高弟上官红如何可爱,惟恐遇上纠缠,耽延时刻。既是大家都愿明走,我自难违众意。不过这妖孽来势神速,捷如雷电,一出小寒山,我们五人便须把遁光合在一起,随时准备,免有疏失。”癞姑笑道:“自然如此。”随同起身。
五人心意一样,俱算计这等走法,一到雪山必有警兆,非与妖人遇上不可。虽然忍大师事前不曾警诫,料来可以无事,终是一个罕有的强敌。彼此交情虽极深厚,谁也不愿失闪丢人,俱都暗中准备,存有戒心。飞行一入大雪山境,过了青莲峪上空,越发警戒。起初谁都以为,二女少露形迹,妖人便会立即追到,况是明张旗鼓,公然飞驶。途中有一段路并还是在妖窟附近,不知何时变生仓猝,怎么也不会无事。不料平平顺顺飞过大雪山境,途中一个妖人也未见到。一会儿行经妖窟附近,虽然相隔也有二三百里,如以毒手摩什而论,直似跬步之间,说至即至。五人心情由不得又振奋起来。哪知慧眼所到,妖宫楼观已然在望,依旧一点动静没有,五人俱觉奇怪。
谢琳笑道:“我说如何?索性不把他看重,倒没有事。要隐形掩迹,白白落个怕他,岂非冤枉?”癞姑笑道:“也许这妖孽有自知之明,看出贤姊妹法力日高,知难而退吧?”谢璎道:“断无此理。这情形奇怪,连乌头妖妇均未出现,这两妖人不是另有诈谋毒计,便有甚事被人绊住,无暇及此,恰巧这时没有查看我们踪迹,因而错过,也未可知。”英琼道:“前听人说,这妖孽功夫还不算十分到家,飞遁虽极神速,千里外查看仇敌形踪动止,宛如对面,他并无此本领。因轩辕老怪宫中有一异宝,一经如法施为,多老远的敌人动静全可查知。以前窥伺二位姊姊踪迹,大约全仗此宝。休说别处,只要离开老怪妖宫同他自己妖巢,便不能见。我想妖尸连遭挫败之余,自知劫运将临,有力同党凋残迨尽,只此一个好帮手奥援,急难求助,势所必然。这妖孽本来对她迷恋,自然一呼即至。此时我们经过,不来侵袭暗算,多半是到了幻波池,没有那观察敌踪的法宝,所以无法知悉了。”
癞姑道:“琼妹之言,大是有理。这妖孽如与妖尸相合,一则幻波池深居地底,圣姑禁制神妙,近来又在暗助我们,与妖尸作梗,不走出洞,恐不易推算观察;二则这妖孽久已迷恋妖尸,加以妖尸事急求人,必定打点全副精神,施展邪媚之术,使之效命,双方正在情热之际。那毒手摩什虽是邪法高强,极恶穷凶,看他为人好似又骄又愚,好色如命,蠢得可怜。昔日负气而去,心本不舍,今日重叙旧欢,愈发迷恋,惟命是从,死都不顾,哪有心肠再记二位姊姊仇恨?妖尸又受有圣姑法力暗制,只知迷住对方,以便到日效死,助她脱难;或者以为二位姊姊不是我们一起,在这万分紧急的当儿,自不许他出来寻仇多事,别生枝节。据此推断,这妖孽漫说不曾查见,就便看出仇人行踪,也顾不得呢。”五人一路说笑,居然一路无事,飞到依还岭前。
癞姑心细,遥望岭上山光如沐,花草明秀,幻波池一带也极安静,不见一丝妖气,暗忖:“神雕钢羽时在上空隐形守望,见我们一行回山,理应迎来,怎地未见?虽然妖尸运数将尽,到底神通广大,更有毒手摩什等强敌为辅,途中相遇,自不妨与之一斗,现已回到山中,静琼谷密选妖窟,在未发难以前,还是慎秘些好。”想到这里,忙令众人同隐声形,避开正面,由后山往静琼谷绕去。癞姑等三人见谷中禁制依然,才略放心,一同飞落。方始现形,见只神雕独立洞外崖角之上,偏头向上观听。众弟子一个不在洞外。神雕见众现身,忙迎上来,喜啸了两声。二女见五人均在有无相神光之下,降时神雕竟似有些觉察情景,心方惊赞。洞中诸人已闻雕啸,赶迎出来,纷纷上前礼拜不迭。轻云、英琼见赵燕儿也在其内,好生惊喜欣慰。
彼此匆匆礼叙,同入洞中落座。才知眇姑刚离开此处不久。在此之前,眇姑的一位友人曾经前来,说毒手摩什已受妖尸蛊惑,来此助纣为虐,邪法厉害,吩咐众弟子连同神雕,在癞姑等三人未回以前,不许离谷一步。眇姑和那朋友也在此坐镇。这时,燕儿方脱难出来,元气大伤,吃神雕、袁星接入谷内。眇姑对人似乎温和一些,不似以前冰冷情景。那同行道友只说姓程,未说名字来历,人较眇姑随和得多,眇姑对他似极亲切。直到五人回山前一时辰,方始一同飞去。行时,也未告知众人。二女一问,才知眇姑同来那人,正是青莲峪所见智公禅师门下历劫多生,尚未满难的孽徒。他与眇姑到达静琼谷的时间恰恰是此人在青莲峪末次见到眇姑之后不久。方觉眇姑果是外冷内热,对于癞姑仍是关心,不特法力甚高,机警细密,行事也令人难测。不禁改了初念,渐渐生出好感。跟着英琼又向燕儿询问脱困经过,以及易静何故出而复入,自投罗网。燕儿说,后半易静入伏,自身已然出险,并不得知,只知前半同由北洞逃出情形。
原来女神婴易静自从轻敌孤行,不听众人之劝,初探幻波池受了一点挫折,回谷以后,因身是一行表率,不合贪功轻敌,首次出场便吃亏,素来好胜的天性,越想越愧忿。经此一来,知道妖尸已将圣姑所遗禁制全部运用,以此时自己的法力,决难胜她。可是此仇非报不可,纵然不能独竟全功,至少事前给妖尸一个重创,或将道书法宝盗出一两件,稍微挽回颜面。盘算定后,也没和众人细商熟虑,径携上官红赶回南海玄龟殿去,向父母求助。易周道法何等高深,早已算出前因后果,知道爱女此行吉凶祸福参半。反正早晚有此一难,此时如若强行阻止,将来和鸠盘婆对敌,也是一样要应验。再者,爱女此时法力大进,已非昔比,固然危害较少,被困仍所不免。
前者危害虽多,因妖尸数尽在即,得了圣姑暗助,形势看去险恶,终无大害,还可因此折磨,早悟出许多玄机要旨,于异日修为上颇有补益。权衡轻重,实差不多。爱女性又坚强,必不肯听劝阻。当时听了易静请求的话,不置可否,也没允借法宝。老夫妻对上官红倒极奖勉,各赐一件法宝为见面礼。易静也该有这场魔难,那么修炼多年得有师门真传的人,竟会妄动贪嗔,按捺不住怒火。一见父母不以为然,不敢多说,负气欲走。后被林明淑、林芳淑两庶母再三劝住,勉强留易静师徒住了些日。嗣因易静固执成见,并在岛上把昔年炼未完功的金刚神砂,仗着林氏姊妹协力相助,炼成一件具有极大威力之宝。屡动归思,急欲回去。乃母杨姑婆终是心疼爱女,勉徇其请,赐了一件专御五遁之宝元象圈,同时又代向易周求说。行时,易周才取出一封柬帖,说:“我本不想管此事,因你万里远来,渴望相助,心意已决,不能不稍指示。既然事在必行,此时却正是时机。”随指示了一些机宜,命其直飞静琼谷,到后照这柬帖行事。
易静师徒领命起身,到了幻波池,便照乃父所指阵图方位,破了中洞戊土。再用乃父传授和灵符,以伪代真,急赴东洞。由上官红运用木遁立功,以木制木,减去东洞乙木灵效,以为后来的人开路。跟着,送出上官红,自往北洞下层灵泉发源的全洞命脉之地。到后,首先把赵燕儿救出险地。因此时总图未得,尚难一同脱身,池中禁制变化又多,埋伏重重,置身其中,如在刀圈火窟以内,休说妄动法物,便被妖尸警觉,发动禁制,也是难当。既要救人,防御池中原有阻力侵害,更要防妖尸警觉,事关未来破阵除妖,尤为重大。易静功力虽深,久了也自不耐。所幸北方正位上有一小洞,恰可容身,只要有法宝防护,便可不致受害;不似池中,看似平静,实则变化相生,具有无边奥妙,道心稍不坚定,随念动处,立有灾害袭来,防不胜防。就这样,仗着乃父预示,得知底细,水中阻碍仍多,寸步难行。一鉴方塘,无殊沧海,仍费了许多心力,才带了赵燕儿藏入洞内。同时用代形法,幻出一个假燕儿禁在原处,愚弄妖尸,以防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