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桌子上的烛台,似也将要燃尽,微弱的火苗伴着时而吹进来的夜风左右摇曳,偌大的屋子里,一阵又一阵的陷入漆黑。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随云峰全都不去理会,只管盘坐床上,双手捻起法诀,闭目自语“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此乃自然无为法第一层天清的修行心法。
今夜,他已反复于体内运行三次,结果与这半年中的每一天都是一样,毫无进展起色。而且,仍旧是每当运行至关键时刻,那股奇异之力总会悄然浮现,奋力抵制自然无为法的继续运行,迫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半年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结果。
每一次也都想不明白其中的究竟。
其实,随云峰最为担心还是师父如果突然考起自己内功修为,可该如何是好?
或许,自己真的该去请教师父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又总会想起众位师叔师伯以及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们赞赏的目光。他,是一个天才,是一个被所有人认定的修道天才,又怎么可以连入门的心法都要去请教别人呢?
“不行,一定不行,绝对不可以去让他们嘲笑自己,由其是那个南宫晓卉和柳大南,柳小北”心底深处一个声音这样无声的响起。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绝不该有的想法也在这一瞬间占满了他的全部思想。
习不成自然无为法,就练鬼吸头。同样的都是内功修行,无论去习练哪一种无非都是在提高自己的内力,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一定要分的那么清楚?况且,只要自己日后小心谨慎些,料想是不会被师父等人察觉的。再者,修行鬼吸头的时候会不会也产生和修习自然无为法时同样的现象,现在也是无法断定的。
所以,这一试,是必要的。
想到这里,随云峰立即重新凝神打坐,只不过,这一次,他暗自运行的却是半年之前左护法临死时交托给他的鬼吸头神功。
灯渐熄。
随云峰也已依照口诀将鬼吸头神功当中粗浅易懂的起始部分,相继于体内运行了一遍。令他倍感疑惑的是,这鬼吸头神功与自然无为法竟是截然不同的,自然无为法纯正而又阳刚,鬼吸头神功则邪异而又阴柔,两者正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修行。而最令他不可思议的是,当他运行鬼吸头神功时,时常会有气血不顺,经脉紊乱的迹象,按道理这个时候想要及时收功已是不易,偏偏就在这时体内原本阻碍自然无为法的那股异力,竟然牵引着鬼吸头神功逐一突破,是以,练这鬼吸头神功倒是比自然无为法容易的多。
不过,他并不知道,之所以会有这种现象产生,完全是出于血麒麟血的缘故,血麒麟凶残,暴戾不属正道之物,所以才会排斥正气十足的自然无为法,但是,鬼吸头神功却是至邪至阴的魔功,自然而然的就会与血麒麟的魔性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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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又是一月光景过去,随云峰虽然在自然无为法上始终坚持,也只是小有所成,远远不及这一个月来在鬼吸头神功上的造诣。而且,由于先前体内血麒麟之血的缘故,从而导致的那股莫名的焦躁不安竟然也变得越来越容易发作了。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正是因为习练鬼吸头的原因,这种邪功使得血麒麟那股邪力滋生的更快了。
又一日下午,随云峰依旧同风铃儿在帝屋林中进行修行。
这些天来,往往一两个时辰随云峰便可完成捕捉百只极乐鸟的修行,余下的时间大都是和风铃儿玩耍谈心。几天前,程飞等人特意过来辞行,原来竟是已经将天清一层完全突破,现在移至玉清仙岛修习地宁一层的心法了,此时的太清仙岛上身为罗定风的弟子也就只剩下他和风铃儿以及另外几位师兄,据说,那几位师兄近些天恐怕也要转去玉清仙岛上了。
平日里,同门师兄弟间唯有同出一师的才会在一起言谈说笑,师出不同,终究有别。
随云峰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忽然说道“风师姐,若不是因为我,你现在的修行一定会大有进展的”
风铃儿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将目光移到别处,轻轻的道“我的资质哪里会有随师弟那么好,少练两年多练两年又有什么区别?”
随云峰猛地又想起了对于自然无为法的修行,不禁苦笑道“我的资质果真那么好么?”
风铃儿点了点头,忽道“随师弟,这些天来你的内功修为如何?”
随云峰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道“还好,比起先前精进了许多”虽然二人现在无话不说,但是鬼吸头神功这件事情毕竟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坦言的,所以直到现在随云峰也一直都将这件事情深埋心底。
风铃儿替随云峰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就知道随师弟天资聪慧又怎么会困在自然无为法中的天清一层呢?”
随云峰这一次笑而不语。
两人又都陷入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不知不觉地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夜又要来临了么?
随云峰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道“风师姐,我们走吧”
风铃儿“嗯”了一声,两人刚刚行出不远,却听头顶上方一阵尖锐呼啸之声划过,不禁抬头仰望,却见一道青光正划过上空,几下盘旋,竟然稳稳的落在了他们前面不远处。
再一看,青光骤然消失,化作一柄长剑落在一人手中,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大南,而南宫晓卉和柳小北也都在其身后,原来这柳大南看似同随云峰等人一样稚气未脱,实则却要大了他们整整三四岁,而在修为上面也高出他们许多,甚至就在最近已经可以御剑飞行了,所以这才载着南宫晓卉和柳小北四处游玩,不巧,就看到了下方正在行走的随云峰和风铃儿二人,柳大南倒是没做他想,只是南宫晓卉忽然叫他御剑下去。原来他和柳小北乃是亲生兄弟从小蒙南宫长风收留,与南宫晓卉一同玩耍长大,二人对待南宫晓卉都是言听计从,宠爱有加,只要南宫晓卉要他们做的,哪怕是去死,他们怕是都要心甘情愿。
南宫晓卉上前踏了几步,站在柳大南身前,掐着腰,打量着随云峰。自从上一次饭堂一别后,二人虽然也会时常碰面,但是随云峰一直谨遵程飞之言,尽量对其闪避,就算真的躲不开去,也保持礼数周到,所以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也就一直相安无事。
就不知这一次这个蛮横霸道的女孩子又想要做些什么,随云峰眼珠子一转,连忙上前,特意躬了躬身道“南宫师姐好”
南宫晓卉俏脸一扬,慢步来到他的身前,轻哼一声,道“师姐我正好闲着没事,便特地来看一看你的修行成果,你怎么不好好修行,反倒是在这里闲逛起来?”
随云峰用眼角狠狠了瞪了她一眼,却还是微笑着道“师弟我已经结束了今天的修行,天色也不早了,所以这才回去的”
南宫晓卉瞪大了眼睛,道“这么说,难道是我冤枉了你?”
随云峰强忍怒气,尽量平静语气道“没有,南宫师姐说的对”
南宫晓卉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那么还不赶快去修行?”
随云峰默然不语,心中却是将这个无理取闹的南宫晓卉痛骂了几遍。
风铃儿眼见二人这样下去,势必又会有一番争吵,此刻这里又没有程飞等人在这儿,万一闹僵了,占不着便宜不说,结果也一定不好收场,于是连忙走上前来,道“南宫师姐,他真的已经修行完了”
南宫晓卉见随云峰忽然不搭理自己,又见风铃儿上来为他说情,立刻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指着风铃儿大叫道“哪里要你这个野丫头说话了”
风铃儿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南宫晓卉会对自己发火,当她明白过来时,头又重重的低了下来。随云峰明明就看见她低头的那个瞬间眼帘上已蒙上了一层水气,他深知这个日日与自己相伴的小师姐一向沉默寡言,羞涩扭捏,就是平日里他看她一眼,也会惹得她一张小脸绯红,是以他和程飞等诸位师兄对她都是百般怜爱,不忍让她受到一丝委屈。
而此时此刻,这个叫做南宫晓卉的野蛮丫头竟然将她逼的无声哭泣,随云峰如论如何再也忍不下这口气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被人瞧不起,认为是一个野小孩,坏小孩,而他也习惯了这种称呼,尽管每一次都会让他很气恼,但是却及不上别人对他母亲的一点儿侮辱,因为他发誓别人可以侮蔑他,但绝不可以侮蔑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风铃儿,现在就是他最亲近的人。
所以,他的怒火在这一刹那间彻底的燃烧了。
那双眸子闪动出来的光芒冰冷而又邪恶,此时正直直的盯着南宫晓卉,南宫晓卉惊叫一声,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可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