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天际传来了轰然雷鸣,雷声彷彿将要震裂了苍穹。紧接着,一道道闪电更是张牙舞爪的划过天际,似要将这片天空撕作碎片。
古树上,浓荫下。林风时而吹过,翠绿欲滴的叶子齐唰唰的发出了如同金属般相互摩擦的刺耳声响。
随云峰看着身旁的莫轻狂,神色凝重的问道“何为天下诸多奇阵,皆是困人肉身凡胎,却困不住脱体灵魂?”
莫轻狂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语气却是一反常态,格外沉重的道“此时已容不得过多解释,静度大师,随兄,劳驾你们二位护住我的肉身,半个时辰之内,若无意外我自当重新归来,否则你们能否活着逃出五行邪幡阵,也就只能凭天由命了”
随云峰仍旧还是一脸的疑惑,但看静度的神情却好像知道些什么似地,长叹了口气,道“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这一个法子行得通了,莫道友只管放心的去便是了”
莫轻狂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静度和随云峰,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了咬牙,立即盘坐下去,单手伸入怀中摸出一张纸符,这张纸符与随云峰以往瞧见的有所不同,以前见到斗神派弟子打斗之时,总会取出数张黄色纸符,便是今日才又一次见识到了莫轻狂使用天神保甲一术时用到的白色纸符,仅此两种而已。但是,现如今莫轻狂取出的这张纸符的颜色竟是鲜血一般殷红,雷电闪过,更是生出一阵耀眼红光,也不知是用什么特殊颜料浸泡而成。
莫轻狂一手持符,另一只手咬破指尖,快速的在纸符上描画着什么,眨眼间,便见他已抒写完毕,纸符平摊手上,双目紧闭,口中兀自喃喃自语道“天地无敌,乾坤借法,天地无敌,乾坤借法,,,,,,”如此反复念叨着,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儿,却见他猛地双眼睁开,口中语气又重了几分,道“天地无敌,乾坤借法,金身不灭,元神出窍”“窍”字一落定,持拿纸符的手突然拍上自己的额头,随即,随云峰便觉得面前的莫轻狂周身上下急速闪过一片红光,转瞬即逝。一个朦胧的飘渺身影顺着莫轻狂盘坐的地方徐徐升起,仔细一瞧,这个身影不正是眼前的莫轻狂么?再见原本盘坐地上的莫轻狂宛如死去了一般,双目圆瞪,脸上原本紧绷的肌肉也已松弛下来,没有一丝跳动。
原来一个人的灵魂当真可以脱离身体。随云峰呆望着莫轻狂的魂魄悄然远去,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静度,有心询问这其中究竟,但一想到静度那副自持自大的摸样便忍住不语。
静度也慢慢将目送莫轻狂魂魄离去的目光收回,落在了随云峰身上,叹了口气,道“元神出窍这种法术,却是东方斗神派独有,相传此术可使人体三魂七魄同时脱去两魂六魄,仅仅只余下一魂一魄使其肉身不腐,本尊完好,但若在一定时间内,脱离身体的两魂六魄回归不了本身,那么,施术者必死无疑,而且纵然回了本身,也大大折损施术者的寿命,是以,这种法术虽是斗神派的无上秘术,却也是轻易绝不使用的秘术,除非,,,逼不得已”说完又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形。
随云峰一字不落的听着静度讲解完这一切,心中不知怎地竟泛起一丝异样,是担忧?是感动?亦或者是敬佩?
静度见他愣住不语,也不再说话,只是小心谨慎的四下观望。
又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风,拂过面上时竟好似刀子划过般的疼痛,随云峰和静度几乎同时皱起眉头,相视一望,心领神会,各自祭起身边法宝,霎那间,渡世珠和八晶葫芦所发出的金白二光,交相辉映,闪烁不定,竟将这周围的林子都映做了金白色。
静度面色沉重,语气异常坚定的道“随道友,你且护住莫道友的真身,我去寻那点金幡,若是侥幸寻得,你我三人便皆可幸免,若是不幸遭难,也就只得全靠莫道友了”也不待随云峰应答,便借着渡世珠散出金光护住了全身,跃下树干,跳入林中。
随云峰看着静度远去的身影,苦笑着道“以我的道行又能顶上多久?”口中虽然这般喃喃自语,但是手下法诀却拿捏的极其沉稳,只见,八晶葫芦凌空悬起在他头顶上方三尺左右的位置上,洒下一层淡白光辉将他和莫轻狂笼罩其中,像极了一个椭圆形的护盾,而且,这八晶葫芦还在不停的缓慢的转动着,每转动一圈,白光就会大盛一次,但凡白光所及之处,若有怪风吹来,甚至可以听见咝咝的声响,然而经过这阵响声过后,再吹到随云峰面前的风便已没了先前那好似刀子划过的感觉了。
如此又过去了一段时间,随云峰渐感体力不支,其实,原本依照他此时于自然无为法的修行而言,操纵八晶葫芦只守不攻,维持一个时辰倒也不算什么难事,但无奈随云峰这些日子初初练习驾驭法宝,又是号称这世间能够抵御一切攻击的厉害法宝,始终不得其法,妄自浪费掉了许多真气,余下的,也都因为操纵此等神器极耗真气而损失殆尽,再向静度离去的方向望去,尽是一片浓密枝叶。
八晶葫芦闪动的白光渐渐薄弱,原本每转一圈便会大盛一次的光辉,此时转上四五圈也不见其变盛,而一开始已被消减的怪风,现在吹刮在脸上也已有了知觉,尽管不似未祭起八晶葫芦时那般疼痛,却也犹如沙石击在面上,好不难受。
随云峰不禁开始埋怨静度的离去,可是眼下又无他法,只得撑得一时是一时。
风声更急,风势更厉。
随云峰捏着法诀的手也不似先前那样沉稳,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沿着俊挺的脸庞如水般滴下,他已撑不了多久?
肆虐的怪风忽然夹杂着一阵阴冷的笑声传了过来,随云峰勉力别过头去,在这阵阵怪风的笼罩下,一个黑色身影从被静度击倒的那棵大树后面缓步走了出来,这人中等年纪,却生的面黄肌瘦,便好像多日未尽米食,又像极了一个饿死鬼投胎,此刻,这人背负双手,一双锐利的眸子闪动着比这怪风还要凌厉的锋芒,眨也不眨的盯着随云峰。
随云峰硬是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强提真气,道“来者何人?”
这人先是并未急回答,而是又仔细了将随云峰瞧看了半天,才阴恻恻的道“我姓鬼”
随云峰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忍不住问道“鬼什么?”
这人摇了摇头道“鬼什么我已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与我同门之人都尊称我一声门主,而其他知晓我的人也会叫我一声鬼门主”
随云峰终于“啊”的一声脱口叫出,语声微带颤抖的道“你难道就是位处八方之一的东北一方鬼门门主?”
鬼门主令人泛起寒意的阴笑又已响起。
随云峰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谷底,嘴唇动了动,忽又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分明是西北圣魔堂的五行邪幡阵”
鬼门主阴阳怪气的道“不错,这的确是西北圣魔堂的五行邪幡阵,我也并未说过此阵乃是由我所布”
随云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道“布阵的另有他人,,,那么,,,就的确是圣魔堂的人,而你,,,你却是和圣魔堂一起联手来到这里?”
鬼门主笑而不语。
随云峰厉声道“你们鬼门与圣魔堂相互勾结,悄然潜入我天道门领地,究竟有何图谋?”
鬼门主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看了一眼随云峰,幽幽的道“你可还记得冤魂,,,恶鬼,,,左护法么?”这三个人的名字,每一个都有着随云峰绝不愿提起的往事。
所以,当随云峰听到这三个人的名字时,深埋于脑海深处的记忆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的一层层的撕扯下来,然后又不顾一切的摆放在他的面前,原来,这一切竟是记得这般清楚,一时一刻也未曾忘记过。
五年多了。
一幕幕,又都重现出来。
七月十五,鬼节夜深,为母求医,却遭强掠。第二天清晨,大孤林中,参天古树上独自仰望入云山。此后,万石林中,岩石缝隙里那个肥胖的身躯临死前拼力托住自己,又将鬼门无上神法尽皆相传。这一切的一切就宛如发生在昨日一般。
随云峰的异样,鬼门主早已看在眼底,心下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个英俊少年就是五年前夜袭天道门不成,又侥幸逃回鬼门的恶鬼冤魂二人口中提及的那个修道奇才,现在,遥观此子,却见其果然根骨极佳,百年难得。
也不知又过去了多久,随云峰只觉得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泛起一阵阵刀割般的疼痛,这才将自己从突然释放的记忆中拉回,头顶上方的八晶葫芦虽然还在徐徐转动,却已再也发不出它那璀璨耀眼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