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一峰等人身形几下闪动,便已落在随云峰身旁,再见平躺碎石上的左护法早已双目紧闭,人已逝去。藤玉琪与程飞见状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口气来,反倒是诸葛一峰在那儿不住的摇头叹息。二人虽然倍感疑惑,但却终究都未敢开口询问。
原来,这个诸葛一峰不仅辈分较高,洞察事物也是高出藤玉琪二人许多,因此也已觉出左护法临死之前定然是拼力相托,方才保住了这个孩童性命。心想这个邪道中人临死之前也能做出如此善举,于是便忍不住为其叹息。然而,他却并未料到,左护法之所以会拼命救起随云峰,其实正是为了将鬼吸头心法授于这个天资聪慧的孩童。想这鬼吸头神功截然不同于正道修行心法。其大法习之背道,久练之后,人的本性也会随之转变,进而变得情绪异常,凶残暴戾。而且,此法当中诸多法门大都极端偏激,若无极高道行,或是极佳资质,委实难以修行,是以鬼吸头虽然贵为鬼门秘传神功,但是能够真正将它修炼而成的,当今世上唯有鬼门门主一人。纵然其门下弟子多半知晓这神功法诀,胆敢修行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而那些妄自修习之人,现也大都已经奔赴黄泉。
诸葛一峰弯下腰来,轻抚着随云峰的脑袋,他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是一脸的平静,从他身上为什么看不到一丝被掠去时的恐惧,或是被救下后的喜悦?或许这个孩子真的还小,突遭接二连三的变故使的他现在整个人都被震愣住了。
“娘,娘,我要找我娘”随云峰“哇”的一声,竟是哭了出来。这个小小孩童在这一天一夜之中屡遭巨变,直至此时方才想起自己离家时母亲正重病在床,现在不知情形怎样,心中当真焦急万分,忍不住这才放声大哭。
诸葛一峰心头一紧,连忙安慰道“孩子,你娘在哪里?”
随云峰一边抹擦泪水,一边哽咽,道“我娘生了重病,我半夜去求医,结果到了医铺门口不知怎地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身在密林,然后就又被这个人掠来这里”他哭诉之中故意隐去冤魂,恶鬼二人不提,却是看在已去的左护法面上,不想为难这二人。
诸葛一峰略一沉吟,却也能将这其中的大概串联起来,只是他却并不知道,血麒麟之血这一段故事,事实上就连随云峰自己也记不得。
少顷,诸葛一峰唤来藤玉琪和程飞命其二人继续在这周边搜寻鬼门余孽,自己则驭起仙剑托着随云峰去往昌运城,临别之时,诸葛一峰仍然不忘嘱咐二人若是遇到左护法这般道行高深之人,切记不可动蛮硬拼,要是非要打斗一定要想法子去联络周围同门中人齐力对付,二人随即领命飞去。
-------
眼见不远处高低不一的山石之中,当先飞出一白一红二芒,随即一道更加鲜亮的青芒跟着冲天而去,躲在一块岩石下方的恶鬼,冤魂二人不禁松出一口气来,这二人本是奉了左护法之命各自寻些食物回来。不曾想,这附近时不时便有天道门人往来穿梭,二人心下大是骇然,也顾不上寻找什么食物,就急冲冲的驾驭法宝驶了回来。无巧不成书,偏偏这二人在回来的路上不期而遇,两人虽然彼此厌恶,但在这片危机四伏的石林当中,深知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劲敌,是以也只能暂且尽弃前嫌,结伴同行。随后,二人小心翼翼的回到先前与左护法分别的地方,正好撞到左护法被诸葛一峰操纵的两件法宝重创坠落,他们自知绝非这诸葛一峰对手,即便上去也是枉然送命,所以只好躲在这里静观其变。
现在,两人终于等到诸葛一峰等人都已远去,冤魂这才低声问道“恶鬼,你说说左护法此刻还有命在么?”
恶鬼神情沮丧的摇了摇头。
冤魂也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世事难料,我们这一次本来却是借着千年难得的鬼门大开的机遇有备而来,却还是被天道门。。。”话未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恶鬼忽然冷哼一声,道“鬼门每年一小开,千年方才一大开,然而,所谓千年并非整整千年,有时差上个百十来年也不奇怪。而且,鬼门大开的准确时日唯有鬼门门主独特的推算之术方能确定,试想就连我们也是临近时日方才得知,那天道门又怎么会提前知道,并且有所防范呢?”
恶鬼这一番话,说的冤魂直拍额头。
“所以说,我们借着鬼门大开之时偷袭天道门这件原本极为机密的行动,正是遭受了本门中人的泄露,才会致使如今的惨败”冤魂恶狠狠的说道。
恶鬼轻点了点头。
“那么,谁才是出卖我们的人呢?”冤魂喃喃自语道。
恶鬼的目光又已落在刚才诸葛一峰等人离去的方向,口中重复着冤魂刚才说过的话“谁才是出卖我们的人呢?”
一阵狂风吹过,卷起地上散碎的石子,发出砰砰的响声,这会是一种回答么?
良久,恶鬼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喃喃自语道“罩魂呢?”
冤魂思绪早已飘远,完全没有听清楚恶鬼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随口问道“你在说什么?”
恶鬼摇摇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两个人小心的向前走去,一路上仔细的查看每一个岩石缝隙和石洞,最后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死去多时的左护法,两人相顾无言,一起就近拾些散碎石头将这位曾经风光一时的左护法就地掩埋,上面竟然连一块墓碑都没有竖起。
风仍在吹,仿佛想要吹醒那些执迷的世人,然后,告诉他们,生前的荣辱,死后都将化作尘埃,走向虚无。
恶鬼和冤魂离开了,他们不想死,所以他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活着回到鬼门。。。
-------
言规正传,且说诸葛一峰驭起仙剑载着随云峰急行于空,径直奔向昌运城,随云峰身处高空,时不时偷眼向下望去,但见脚下时而白云掠过,更有成群鸟儿结伴飞翔,虽然难免会有些害怕紧张,但是惊讶之情却又已盖过内心恐惧。
如此飞行,不过半个时辰,就已到达昌运城上空,经过随云峰几下指引,诸葛一峰终于认清位置,脚下用力一沉,仙剑直直下落,约莫离地三尺左右,蓦然停下。随云峰念及母亲安危,顾不得仙剑尚未停稳,便急忙跳下,奔到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虽然一贫如洗,但在那几张破旧的木制桌椅上却找不出一丝灰尘。随云峰呆愣原地,目光停留在用泥砖堆砌的火炕上面,他清楚的记得那晚母亲就是痛苦的躺在那里的,可是现在,那里却只剩下一套叠放整齐的被褥。
诸葛一峰不知何时也已推门而入,大概环视一下四周,便将目光随着随云峰一同瞄向了那套干净整洁却打满了各种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补丁的被褥。原来这对母子的生活竟是如此的清贫。
“峰儿”一声几近哭泣的喊叫从门外响起,与此同时,随云峰猛地转过身子,连声大叫“娘,娘,,,”便狂奔着冲了出去,投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诸葛一峰长长的松出一口气来,面对这对母子,静静的站在一旁含笑而望。
过了好一会儿,随云峰母子才渐渐的不再抱头痛哭,而是相互擦去彼此脸上尚且流淌的泪水,随云峰哽咽着问道“娘,你的病怎么样了?”
随母(随云峰之母,以下简称随母)知道孩儿如此挂念自己的身体,欣慰的笑道“娘的病一直就是这样,时好时坏的,不碍事的”
随云峰举起小手,信誓旦旦的道“峰儿发誓,峰儿长大了一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为娘治病”
随母看着随云峰一张认真严肃的小脸,一边轻抚着,一边柔声道“娘知道,娘一定会等着峰儿长大为娘治病的”
随云峰母子这一番对话,听在诸葛一峰耳中竟不由得泛起一阵阵感动,而随母也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位陪着峰儿一起回来的白衣道长,连忙起身施礼,语带歉意的道“道长您好,让您见笑了”
诸葛一峰微笑着道“哪里,哪里”
随母拭了下透红的眼眶,回之一笑,道“还未请教道长法号?”
诸葛一峰回道“贫道法号双青子,乃是天道门门下”
随母一听“天道门”三个字,忽然想起昨日遇见的游千山,脱口问道“不知道长可否认识酒仙道人,游千山游道长?”
诸葛一峰当即一愣,心中不解这个山村妇人如何得知游千山的名号,于是赶紧问道“游千山乃是在下的师兄,不知女施主如何知道?”
随母淡然笑道“昨日我家孩儿顽劣偷了人家一只鸡,被人抓了起来,好顿打骂,幸亏得遇游道长路过出手相救”
诸葛一峰点了点头,喃喃的道“原来如此”语气微顿,又接着说道“那么,游师兄对这个孩童。。。?”
随母低下头来,满眼慈爱的看着随云峰,道“游道长说,峰儿是个可造之才,想要带回去调教,但因有要事在身,须得数日之后方能回来,结果这孩子昨晚出门为我寻医一夜一日未归,直到现在这才回来”说到这儿,眼圈一红,又似将要哭了出来。
诸葛一峰见状立刻岔开话题,对着随云峰称赞道“峰儿如此天赋异禀,实属百年难得的修道奇才,他能入得我天道门下,是他之福,也是我天道门之福”
随母听到这些话语方才止住抽泣,连连说道“道长,严重了”
诸葛一峰笑而不语,但见日已将要西落,心下不禁急于回去复命,便要就此别过,但却又实在舍不得随云峰这个孩子,便同随母商议,道“女施主可否由贫道此番将峰儿一同带回天道门。早些时日调教,便可早日成才,如果日后游师兄归来问起,便说是我带去了就是”
随母心中虽然难免有些不舍,但终究知道这是随云峰难得的机遇,只好点头应允。
临行前,诸葛一峰不忘将怀中携带的银两尽数掏出,赠与随母,留作她日后看病生活之用,随母几下推脱不过,只能收下,随后又含泪对着随云峰叮嘱道“峰儿,你去到之后定要乖乖听从道长的话,认真学好本领,将来才好做出一番大事出来,也才不会辜负众位道长和娘对你的期望”
随云峰一边哭着,一边保证道“峰儿一定会很乖的,娘放心就是了,只不过以后峰儿不在的日子里,娘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峰儿一有时间就会下山回来看娘的”
随母脸色忽然一沉,气道“峰儿,你还未曾修行,怎能就去想着偷闲下山?你要记住,你若不能学成本领,即便下山来了,娘也不会见你”
随云峰自知一时说错了话,惹的母亲生气了,急忙道“峰儿知错了,峰儿若不学成,一定不会下山”
随母这才满意的轻点了下头,接着又叹出一口气来,缓缓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走进屋内,将门重重关上,似是不忍就此分别。
诸葛一峰略带感伤的摇了摇头,慢慢祭起仙剑,将还在那儿哭喊娘亲的随云峰拉上仙剑,腾空而起,直奔天道门所在的入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