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王终于决定离开了,在苍龙死去的第二天。当然,这天的前夜,鼠王跟单独与八爷有一番长谈。
鼠王一脸的严肃:“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姓氏应该是相当显赫的,海旭帝国的国姓——玄姓!”
八爷倒是没怎么显得特别惊讶:“师父如何猜的到?”
“呵呵,你不会知道这猜测的关键点在哪里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将你的身份讲给其他人听的。当然,如果涉及到战争,那就另当别论了。”
“师父只说对了一半,我的姓氏确实是相当显赫,也跟玄姓有些关系,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八爷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
“你倒是跟我坦诚交代了啊。”鼠王疑惑的盯着八爷的眼睛。
“徒儿不敢隐瞒。我差不多是苍龙师父带大的,我们师徒情深意重,师父临死前将我托付给您老人家,这便说明我可以信任您,没什么好隐瞒的。”八爷撩起衣襟,跪在鼠王面前。
鼠王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四十余年前……
海旭帝国辅京城郡首辅大臣原石田家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当朝至尊天子玄昊。那时的玄昊皇帝年纪轻轻,朝气蓬勃,雄心壮志,不时在京城周围几个城郡微服私访,不定会拜访哪位官宦人家,或者百姓屋檐。
原石田历来在朝中受宠,可偏偏这天子巡幸不曾福临。所以,那日,原大人非常高兴,将家中的主要人员都叫出来作陪,只留了尚未出闺的小女原媛在后宅。可偏偏这小女子对年轻的圣上非常好奇,偷偷溜到前宅大厅,伏在幔帘后张望偷眼。也是天意弄人,从未出过问题的幔帘竟然在原媛的轻轻拉扯下全部掉落了。
“噗”的一声,惊了整个大厅的人们。
原媛尴尬至极,顿时红霞飞腮,羞在一处。原石田正不知所措,万岁爷倒是颇为有兴趣了,埋怨原大人不该拦着自己的女儿前来,倒闹出这笑话来,让原小姐下不了台。听到此处,那原媛更是含羞难言,只得匆匆屈膝点头,快步跑回了后宅,心里还有只小鹿扑通扑通乱跳。她吐吐舌头,一个劲的拍着胸脯,回响了一下,自己又扑哧笑了。
在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认为事情结束了的几个月个月,这原媛小姐竟然形体发生变化。倒不是变成了什么怪物,而是腹部渐渐隆起……
原石田是何等爱面子的人,岂能放任不管,一再逼问女儿那腹中子是怎么回事,甚至不惜打了她一个耳光。原媛惊惧的望着父亲,晶莹泪滴滑落,凄然一笑,说出了孩子的父亲的名字,赫然正是玄昊——当朝天子!
也许是海誓山盟,也许是缠绵悱恻,甚至可能许过天长地久,没人知道。几个月后,原媛产下了一个男婴,但自始至终再也没有过孩子父亲的任何消息。原媛在悲苦哀伤中一病不起,凄然离世。
哀莫大于心死。原大人自从知道自己的女儿有了身孕,便整天忧心忡忡,经常上朝时走神,一味的揣测圣意,可仍然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那玄昊皇帝待自己也是如同往常,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情。原大人甚至怀疑原媛骗了自己。
日子流水般,转眼间三四年就过去了。当年的男婴渐显英俊,竟然真的是跟那玄昊有着几分形神相似。原石田只能掩藏起旧事,谎称这孩子的父母是原家的远房亲戚,生下孩子后不久身亡。这孩子是个可怜的遗孤,名叫原八。那年的玄昊的后宫已经有了七个皇子,所以这个原八之名,其实是印证正八皇子的身份。
这原八从小就相貌英俊,乖巧机灵,锋芒毕露,而且对金钱富贵没什么概念,与原府上下关系都非常融洽。好在府上见过皇帝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家也很难将这孩子与当今天子联系在一起。而每当府上来了当朝大员,原石田也早早的将原八锁在后宅书房,不允许他出来见客。原八对这些举动虽然没什么意义,但心中也暗自疑问。知道真相的人毕竟是少数,能从中问出点什么的就更少了,这少中更少的人选中,必定包含了那吃斋念佛的原夫人——原八的奶奶(其实是姥姥)。
这原夫人是见不得原八的,每次她遇到这孩子,总能想起自己拿苦命的女儿,心疼不已。这原八便瞅准了奶奶的弱点,时常讨好她。可这老太太也不是没有主意的庸人,虽然心中难过,坚决不泄露一丁点的真相。
这小原八经常偷偷溜出府去,在辅京周围的山林嬉戏。这孩子胆大心细,常常深入险境浏览状景,还怡然自乐。在他八岁那年,他不慎滑下了山林陡坡,好在山坡树木枝杈繁茂,不停地钩挂着那宽大的衣服,终于没受骨折筋断之苦。这小子不但不知难而退,反而对峡谷底部那隐隐的轰鸣声分外着迷,非要一探究竟。
深入地下的千年寒潭,四周都是厚厚的枯枝落叶,明显是从未有人来过。山涧流水汇聚,竟在这谷底形成了不小阵势的瀑布卷帘,隆隆水浪冲击声堪比雷鸣。水汽蒸腾,浓雾朦胧,却见一巨大的青色巨龙匍匐在寒潭水面,正闭目凝气,丝毫不为外界所动。
这原八两眼现出狂热,也不顾那寒气欺骨,二话不说的扑倒跪在寒潭水边,赤诚的望着水心的青龙,等着这巨兽醒来。
其时那青龙早就知道有个人类靠近到了近旁,只是当时它正在修行收功的紧要关头,一旦散神便等于当日修行白白浪费,若是那样实在可惜,而且这小孩子明显并不能威胁到自己什么,索性就不去理他了。哪知这小孩子竟然在这寒潭边上哆嗦着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身上衣服早就湿透了,整张小脸冻得发白,上下牙齿不停的磕打着,眼睛中却热情不减。
青龙缓缓睁开眼,转头只盯了那孩子一眼,顿时咆哮着俯冲而至,张开血盆大口作势要吞下原八。哪知那原八双眼晶亮的要燃烧起来,大嘴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面上遮掩不住的狂喜。
青龙刚刚领悟了八级巅峰,虽然不到开口说话的地步,但也稍通腹语秘术了。它缓缓的收回唬人的架势,冷冷的盯着原八腹语道:“小孩子,你不怕死吗?”
起初的原八还只是陷在自己的狂热中,听得青龙腹语,竟然安静下来了,眼中纯净的黑瞳直视着青龙,微笑着摇了摇头,下拜道:“弟子不知何为畏惧,请师父收我。”
青龙寂苦惯了,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鼠大哥鼠大嫂。它望了望眼前这个勇敢的小男孩,眼中的凌厉冰冷也柔和下来了。当原八叙述到自己的身世,无父无母的家境更是使得青龙心颤不已。青龙暗中偷眼观察了原八的身体骨骼,确实是个修武的好材料。这一来二去,师徒之情竟然自然而生。
随后的日子也证明了青龙的选择没有错,师徒关系密切,从未有过什么争执。原八大多时候都是和师父呆在一起修炼,只是偶尔会回原府小住。好在青龙并不在乎人世间的各种节日,原八几乎没有错过原府任何家族团聚的日子。原八心中清楚,即使是师父在意那些节日,如果是自己告假回家,师父也会应允。青龙对原八视如己出,甚至有些溺爱的成分了。原八何等聪明,岂能不知。
那一年,原八已经十五岁了。清明祭完祖坟后,祖母原夫人竟然拉着他的手,让他搀扶着自己去另外祭拜原媛姑姑。府上所有人都知道,原媛小姐是原府的掌上明珠,却在皇帝驾临的第二年得了重病不幸过世了,原夫人常常为了这个女儿背后抹眼泪。但原夫人之前都是一个人单独去祭拜,不允许别人陪着。此次她的举动使得原石田大为担心,不禁跟了上去。
原媛姑姑的墓碑前,原夫人掏出手绢擦着眼泪,示意原八上前跪拜。原石田心中烦闷,疑惑的盯着夫人,眉头凝成川字。原夫人确是一脸决绝的回看着丈夫。
原石田一把拉住了夫人:“夫人,万万不可……”
原八已经俯身叩首完毕,他刚要站起,忽然看到那墓碑上方有一道不小的裂缝,顿时转身对原氏夫妇道:“爷爷,奶奶,姑姑的墓碑开口了……”
犹如炸雷在耳!原媛开口了!!!
原夫人嘴唇哆嗦,瞪了丈夫一眼,一把甩开了被他拉扯的衣袖,走上几步,抱住了原八。原八有些懵,顺着祖母的指引再次跪在了墓碑前,心中却突然空荡荡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却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只是两眼发涩,禁不住的想流泪。
“我受不了了!”原夫人带着哭腔小声的嘟囔着,“既然原媛都开口了,我就更不能忍下去了!”
原石田当朝一品大员,从来没什么事让他失态,可此时竟然也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
原夫人摸着原八的脸,为他拭去眼泪:“乖孙子,你也感受到了,对吗?呜呜……这原媛不是你的姑姑……而是你的亲生母亲……我们不是你的祖父祖母,而是你的外祖父外祖母……”
原八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幽波谷,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神采飞扬。青龙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巨大的前肢将徒儿揽在胸前。原八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着师父巨大的前肢嚎啕大哭,悲声泣血,哀号在空荡的谷底久久回荡,甚至盖过了轰隆巨浪。
即使知道自己的父亲姓玄,原八也不屑姓玄。从那天起,原八为自己的名字添加了一个字,变成了原龙八!他告诉自己,原龙八即使是做天子也是有资格的!
青龙并不在乎徒儿的计划,但也绝不参与。生而不养,天大的罪孽啊。自此,原龙八更加刻苦的修炼,二十多岁便突破六级修炼,并不顾外祖父的反对,加入了海旭帝国的辅京守护死士团。三十八岁时,他终于突破了九级界限,与师父青龙同处一个级别。当然,相同级别的武者并不代表真相同的攻防能力。对原龙八而言,他只是内力达到了修行标准,真正的修行功法却并不精通,一直苦修的青龙师父对他而言,依然是无敌的存在。
青龙的修行主要靠自己的苦参领悟,偶尔会参习些原龙八来的功法秘籍。无论修炼到什么程度,青龙从不对自己的徒弟隐瞒,一并教授与他。
原龙八四十岁时,终于在海旭死士内部的较量中登上了前八名的位置,成了海旭帝国最厉害的海旭八卫的末尾,也正好吻合了他的名字。他喜欢别人叫他八爷,也喜欢师父叫自己小八,每次师父叫着小八的名字时,原龙八都从心底快乐,不自觉的想起师徒第一次相见的场景来。
海旭八卫是海旭帝国守卫的至高存在组织,八卫首领亲自受到了当朝皇帝的召见。原龙八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六七十岁的老家伙看上去也就四十岁的样子,看上去挺和蔼可亲,可那气势却分明在告诉这些死卫,他也是个九级高手呢!可关键的问题是,原龙八觉得,自己跟这个传说中的父亲,似乎没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啊。外祖父早就过世了,家里只剩下外祖母管事了,她却信誓旦旦的保证没有错。几个舅舅虽然在京城为官,也不知道多少内情。
八爷的心乱了,他不知该怎么对待这皇帝,这海旭的江山,要保护吗?要报复吗?八爷从来都想不清了。他想问自己的青龙师父,又不想让这些俗事打扰师父清修,苦恼啊……
鼠王走了,金钟,淼儿,黄莺,小雪都走了,幽波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气氛。
原龙八进了师父修炼的寒潭密室,跪坐在地上,细细的观瞧着师父精魂所化的苍龙剑,回想着鼠王师父的嘱咐。
修者,切忌心境烦乱!既然苍龙留下了苍龙剑,就意味着他想让小八修行剑术。剑乃君子爱物,两刃锋芒,不偏不倚,心正方有大成。
鼠王秘传了原龙八水性真气与苍龙剑结合使用的秘法“碧波龙吟”,嘱其自己修行。同时鼠王为他那多苦多难的名字再赐一字:剑!器物修炼的最高法门就是以器物为中心,时刻都将剑挂在心头,人剑不分,生死不离!
八爷有了新的名字:原龙剑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