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稍等!”掌柜的一双利眼倒不含糊,一打量眼前少年,只觉比满堂那些带刀弄剑的江湖侠士都要让人渗上几分,当下高声喊道:“二子,上茶,给小哥儿上好茶!”
一声了,往日应声而倒的机灵小二今日却格外不长脸,人影没见。掌柜的老脸一红,慌忙绕出了高台拔足力气再喊:“二子~~~”
“来了、来了!”门外,小二倒是从少年身后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死小子皮痒了是不!”掌柜的手一扬,脸绿了。
“别打,别打!”小二抱住了头,从掌柜的腋下一溜烟钻了过去:“门口有个小乞丐怎么都撵不走,我打发他去了。”
“死小子!”掌柜的喘着粗气,又小心翼翼的去看少年脸色。
少年淡淡向门口瞥了一眼,不动声色走到门厅处一张桌边坐了下来。
掌柜的暗舒了一口气,哪知气方舒到一半,就见少年向腰间摸出一样东西随手一甩,一道寒光带着呜呜的破空声直穿大堂而去,吓得堂后立着的老汉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搅得旁边几桌客人登时都跟着乱了套。更有几个江湖客抽出兵器就是一阵乱舞,唬得所有客人都跳将起来,一窝蜂冲出了酒楼。
“作、作孽呦!”掌柜的看着满地碎瓷心痛的直抽冷气。
少年却依旧不动如山,如若未见。待堂中客人都跑光了,几个江湖客立定不跑了,他才又冷冷开口:“百晓生,从燕京到肃州可有近路?”
“呜呜呜!”猥琐老头捣着嘴,头摇得血滴子四处乱飞。
少年低了低头,忽然抬手一指,掌柜的下意识跟着望去,不禁腿一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若说了,那金子就归你了。”
大堂后墙,一锭金灿灿的元宝嵌在墙里。元宝面与坚硬的青砖墙面平齐,竟似当初刻意砌进去的一般。
隔着几丈远,将金子硬生生钉进了墙里,所有人的心脏都抖了抖。
“我知道你是谁!”百晓生放下捂嘴的手,露出少了两颗门牙的嘴嚯嚯漏风的笑了起来。“你是流月公子上官轻尘的伴读,跟着他一块长大,一起拜师学的武,你叫逐月,还有一个伴读叫流风!”
少年挑了挑眉,没说话。
百晓生倒也不嫌嘴疼,继续嚯嚯的笑道:“你们想抄近道去肃州堵胡兵!不错,看来那事又有了七八分拿手。只是近道需过棋盘山,山中有雾瘴,没人带路你们自己都得死在里面。”
少年眯起了眼,半晌道:“你带路。”
“那可不行!”百晓生又捂上了嘴,支支吾吾的道:“百晓生只卖各种消息,却不识路。”
少年的目光闪了一闪,开始看剩下的几人。
“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都不识路。”
异口同声,江湖客纷纷摇手。
少年嚯的站了起来,堂中人一惊,两名江湖人身形一动,干脆从窗户跃了出去。余下不敢动的,如狼畏虎般瞪着少年。
不是不想逃,但那少年堵在门口,竟似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慑力。
寂静,一个人与一群人遥遥对望。突然,少年出人意料的一转身,走出了酒楼。
这是什么情况?
众客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悄悄探上两步——
门口,少年笔挺的身影像一株才长成的幼树,立在青石街道上,风撩拨着他的衣袂,却撩的肃杀至极。
听到动静,他回头看了众人一看,乌发趁着白的有些苍青的皮肤,森黑的眼珠,好似一眼就将所有人都冻在了当地。
掌柜的开始咯咯的磕牙。众人听着,腿肚子也开始簌簌的打颤。
“喀拉拉,喀拉拉……”
磕牙声越来越响,众客都愤怒的看向了掌柜。磕牙用越磕越响,闹这么大动静吗?掌柜的悲怆的摇了摇头,哆哆嗦嗦的指向门外。
一声长长的马嘶迎风传来,众客顿悟,这气氛扰的人心神都乱了,竟不是磕牙声,而是马蹄声。
仿佛是见识了众人的窘态,秋风嗤笑般忽的一卷,映着白日惨淡,几片枯叶被送上了半空。就在此时,西街大道上猛地拐出几骑快马,蹄声飒沓,马上人衣袂纷扬,好不快意恣爽。
及至奔到醉仙楼前,当先一人一勒马缰停住,跟在他身后的人也纷纷勒马,停了下来。
青衣少年迎上两步,向着当先一骑上的人唤道:“公子!”
“都准备好了吗?”秋意寒瑟,马上人的语声却温朗如春。众人只感心头一松,竟似卸去了青衣少年带来的万钧之压。
“有近路,但山中有雾障须找人带路,还未找到人!”少年话音落,马上的公子皱起了眉。
酒楼中众人紧张感渐去,好奇心顿起。几个江湖客干脆走出了大门,站在街边看向那群人。
秋风劲袭,撩动了那公子的玄色披风,露出里面一身靛蓝锦袍,他坐在马上,微微垂着头,如松柏之挺。
似是察觉到众人目光,他猛一抬头,这一下却把众人都看了个怔。
那公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对长眉直画入鬓,肤白额宽,鼻梁隆直,一双晨星也似的眼睛熠熠生辉,亮的惊人。一身装束并不奢华,且面带尘霜之色,但竟有一股天然的凛然中正之气,更显得龙章凤姿,极不同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