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的罩上密林,但远处林间的雾气却无一丝一毫的消散。及至林前丈远,又腾起一股股青黑色的烟幕。刺鼻的怪味夹杂着焦灼的烟火气扑面袭来,明明应该很呛人,但此刻却奇异的令人闻着有种头脑一清的感觉。
上官轻尘坐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小丐兜着满满一衣袂野草在火堆间穿梭。他身后,逐月亦步亦趋的跟着,怀中同样抱着一大捧不知名的野草。
“好了!”将手中野草悉数散入火堆焚烧殆尽,小丐直起了身,伸手一抹脸上的汗,登时把一张脸抹成了花猫儿样,回头冲逐月道:“大冰块,你把剩下的苏术点着了去给马儿也闻闻。”
逐月的唇动了动,终是一言没发转头走了。上官轻尘看的好笑,伸手向小丐招了招。
“公子叫我?”小丐欢快的跑来,明媚的笑脸,像只在向主人邀宠的小宠。
轻尘心中一软,拉着小丐在身边坐下,扯起袖子欲为他擦拭脸上的灰渍。
小丐却蓦地一闪,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紧盯着上官轻尘。轻尘微愕,倒也不语,只含笑等待。半晌,小丐慢慢放软了背脊。衣袖轻柔的落于小丐面上,上官轻尘仔细的擦着道道污痕。
静默,二人幽幽独对。轻尘无意间低头,正对上小丐的眼。那眼中漫起了一层水雾,倒映着幽暗树影,像一潭粼粼的碧水。
“你对我好,我也一定会对你好的!”小丐再次,梦呓般低喃。
轻尘怔住,这是他第二次听到小丐讲这句话。明明是一句孩子话,却让他感到了一种誓言般的庄重。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孩子竟如此珍惜一个陌生人的稍许善意。
“你叫什么?”刻意轻快了语气,轻尘笑出了颊边的笑涡:“我们总不能一直叫你小乞丐吧!”
小丐扑闪了一下睫毛,裂了嘴角:“我没有名字,公子给我取一个吧!”
轻尘挑眉,自是不信。
“其实,是我忘了!”小丐别开了头,脸上现出了不屑的倔强,很小心的掩饰着眼里的悲伤。
上官轻尘心中涩然,小丐却豁的跳了起来,指着天空又恢复了朗朗笑容。
“马上就要正午了!公子,正午是穿越雾瘴的最佳时机。”
“好!”上官轻尘纵身跃起,目光在小丐的脸上一掠而过投向了远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想说时自然会说,不说时,他不会去逼问。
招手唤来所有人,再特意叮嘱流风与逐月两句。上官轻尘抬首看了看天,淡淡的道:“正午了,走吧!”
汹涌的浓雾,密密匝匝的林木,一踏入便让人有种陷入了离奇梦境的感觉。
眼睛在这里几乎成了无用之物,浓雾的阻隔,让人看不到一丈以外的任何东西。
为防意外,小丐拉住了上官轻尘的手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流风、逐月,再接着是所有随卫,最后才是马匹。
众人的衣角都被紧紧的系了起来,唯有小丐,他那件一触即碎的破袄实在不牢靠。
一行人串成一串走起来实在不快,像一条奇怪的大蛇在浓雾里缓缓蠕动。小丐走的更是慢的离谱,几乎是摸着树一棵棵的挨过去:向左,向左,走几步,再陡的一转,向上,向上,再向上……
他走的极有规律,让失了方向感,眼睛又似被蒙上了一层纱的众人安心不少。
只是,走了许久,队伍中间的逐月猛的一顿,堵住了后面的人,又扯住了前面的人,引得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不对,我们走过这里!”指着身边树上的一丝小小布缕,逐月看向了小丐:“记得吗,一盏茶的功夫前,你的袄子被挂破了。”
上官轻尘拧起了眉,流风也惊道:“是啊!”
“我看看!”小丐也似一惊,走过来小脸上一片肃然。
“你到底识不识路?”逐月厉声喝问。
“逐月。”上官轻尘轻轻的唤了一声,看向小丐,表情未有多大起伏,只是在心里微微一叹。
终究,是年纪太小了。就算是有奇遇,或是曾被人家带着走出过雾瘴,但又怎能去苛求一个孩子,再进来后就一定能再走出去。
“不要着急,慢慢想。”抚上小丐的肩,上官轻尘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浓雾。
“不能等,再等雾瘴就又浓了!”小丐咬起了唇,有些懊恼的看了上官轻尘一眼,再转头,盯着自己袄上的那片破布喃喃自语:“图纸上明明是这样写的呀,时辰和方位都没有错。”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只有站的最近的上官轻尘听到了,心中顿时涌起重重疑问。
原来,小丐根本没来过这里!他所知道穿越雾障的方法竟是从一张图纸上看来的!
图纸?!
是何人对棋盘山的路径如此上心?
上官轻尘的手紧了紧,掌下,小丐单薄的一刃肩膀几乎硌痛了他的掌。如此柔弱的一个孩子,绝对是长期食不裹腹才会如此羸弱,这一点,装是装不出来的。
可他识字!
疑惑,小丐的神秘也如同这林间浓雾一样重重的缠上了上官轻尘的心头,撕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