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顾若瑾好像故意要和自己的身体对着来,就算困意已经席卷了她的周身,她仍捧着薄如蝉翼的设计稿。
Aspettami 意大利语,等我。
这份设计稿是她在十年前完成了一半,可是在五年前苏念北头也不回地卷走了她所有的身家走了以后,她再也没有从小木箱中把这幅设计稿拿出来。
灰暗的纸上沁上了月光的忧愁。星星上的光华印到了裙角。纸的颜色已经退掉了一层,几个清晰的油印透在上面。
“等我……这是承诺还是惩罚。”她的脸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她奔波到法国,受过最刁蛮的对待。工作的薪水被压榨到仅仅能够她吃饭,和四五个人住在仅仅有八平米的阴暗小屋里。
她拿到了无数的奖学金,她的设计稿被法国最有名的设计师交口称赞。她走在巴黎的街道上,在梧桐树下听着上个世纪的音乐,停留在各色恋人停留过的艾菲尔铁塔下。
设计稿上她无数次的属名。金色的笔迹挥洒而去,余下她失神的脸庞。
想到这里她叹息了良久。
“我应该怎样做。你告诉我好么……”
顾若瑾无数次的失控,看着顾斯北和他逐渐趋近的脸庞,逐渐趋近,直到重合。她发了疯一样的把儿子困在阳台,自己掩面地站在门后。
她控制自己不去想金念北,却是徒劳。
当年的那些话,她想起来觉得耳朵抽痛不堪。
“若瑾。阮倾怀了孩子。”金念北疲惫地坐在床头,拿下了顾若瑾手中的杂志。
昏暗的灯光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预兆。两个灰暗的影子交错着印在了墙上。若隐若现。
她的手逐渐颤抖,她努力平复心中无数的疑问。“是你的,对么。”“对。”
他的话语如同叹气。
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给自己留够了自尊的前提下,把一张薄薄的纸放在了金念北的面前。
“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婚。”
“你觉得我们还能好好生活下去么?”“其实你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已经让阮倾打掉了孩子。”金念北把烟头碾碎。点点的火星还未熄灭。
顾若瑾忽然觉得当头一棒,像被人扒光了全身的衣服站在所有人面前。
她无数次撞见他和她神态亲昵地聊着些什么,自己全身而退。那些风言风语她也尽量让自己排挤在外。
她装作不相信。
他现在却生生地逼着她相信。
“抱歉。我觉得我需要一个人。房子,车子,钱,我都不要。你也不用担心我去法院起诉你影响你的名誉。”
他的眼底透出深深的歉意。“我知道你这个人最在乎你的面子,所以我给足了你面子,也求你给我面子。我就要北北。过两天我会搬出去。”
顾若瑾昂首阔步再次走到他的面前,把冷冰冰的三张纸再次拍到他的面前。
“签字。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金念北的嘴唇张张和和,他许久没有拿起那三张纸,也许顾若瑾也有些不耐烦,他顺势拦住了她,把她往怀里拽。
他的衣衫上藏着她的气息。似乎再过一秒,她就再也无法忍住要陷入那温暖的怀抱。
“你放开我。我无法接受。”她挣扎着要躲开他的阻拦,他脸上的怒气随即化开。蓝色的衬衫领子上若隐若现着口红印。金念北面色有些难看。他撇开她的脸。眼底化下隐隐的乌青。
“北北不能和你过,你又没有经济来源,你怎么养活他?”
他的这句话生生的噎住了她。这些年过去了,她为他成为了家庭的主妇,和封建的女人们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甚少和外界打交道,甚至荒废掉了她的梦想。
她的心头好像被压上了重石,仿佛是她要和自己赌一次。唯一一次,拿她的生活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