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打坐了多少时间,厅外传来一阵细碎轻巧的脚步声,雪盈知是古艾归来,睁开了双眼。
古艾人未入门,笑声已经传入,说:“真真的是无碍了,这下我可安心了。”
“嘘……”雪盈竖起食指于唇间,低声道,“莫要高声,苏姐姐正在里面安寝。”
古艾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走到旁边一张靠椅,一下瘫坐在上面,也低声道:“累死我了,先将百姓都检查了一次,刚又去看了周四哥和花七哥,这才得以归来。”
这时一名丫鬟从偏厅中端了两盏新沏的茶来,笑道:“二位姑娘不必如此说话,我们姑娘已经起来了,见宁姑娘还在用功,便没有打扰,自往偏房去看羿公子了。”
古艾失声道:“哎呀!倒把这穷酸忘了,还得去瞧瞧他的病情如何。”
说着站起身来,急慌慌的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喝了一大口。哪知道茶水滚烫,茶方入口,又被她喷了出来,全吐在了丫鬟身上。还好天气渐凉,丫鬟穿得略厚些,这才没被烫伤。
古艾一边叫疼,一边急问丫鬟是否被烫着。雪盈也连忙起身,为丫鬟擦拭身上水渍。
丫鬟笑道:“我没事,我没事,看把二位姑娘急成这样。待我入内去换件衣裳,便带古姑娘去偏房看羿公子。”
雪盈见丫鬟随和,生了好感,问道:“来了这许多时间,还未请教姐姐尊名。”
丫鬟道:“我们这些服侍人的下人,哪有什么尊名。我叫梦纹,是我家姑娘帮我改的名字。”
“梦纹,好别致的名字。”雪盈细味道,“梦纹姐姐快去换衣服吧,我们自去偏房寻苏姐姐好了。”
梦纹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指了指外面),那旁边的两间就是偏房,我去换了衣裳就过来。”
梦纹自往里屋去了。雪盈拍了拍肩头,让小泽跳了上来,牵着古艾跨出了厅门,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日入之时,没想到自己打坐了这许多时候。
那偏房分为两间,也不知道羿墨轩所在的是哪间。便捡了就近的那间敲了敲房门。
那房中先是传来一癫兴奋的喊声:“梦纹姐姐终于送酒来了!”接着房门被一下拉开,一癫的光头露了出来。
古艾曲起手指,猛一记敲在他头顶,喝道:“你这秃驴,怎的如此好酒,就和那丫头一般。”
“原来是你们啊!”一癫失望的摸着光头,“丫头,你说哪个丫头。”
雪盈知道古艾说的是雪无馨,轻拉了一下古艾的手,示意她莫要回答,说道:“没什么,你在做什么呢?”
一癫道:“吃中饭啊,见你在行功,便没叫你,我和胖子先吃了。”
古艾道:“二姐,想来穷酸是在隔壁,你们先聊,我过去看看再来。”
雪盈点头,越过一癫走入屋中,只见在床前放了张方桌,桌上摆满碗碟杯盏,一片狼藉。
石温正盘腿坐于床上,一手抱了只盖得好好的砂锅,另一手抓了条鱼正在食用。见雪盈进来,急叫道:“二妹快来,我帮你留了好东西,莫让这秃驴抢去了。”
雪盈过去在他身旁坐下,笑道:“什么好东西,如此紧张?”
一癫坐到对面的一张方凳上,端起面前的一杯残酒道:“好好一锅神仙鸭子,被这死胖子抱了一个多时辰,生生的糟蹋了。”
雪盈笑着从石温手中接过砂锅,道:“这是怎么说的,好好一道菜,又没被动过,怎么就糟蹋了。”
一癫苦了脸道:“你哪知道,这神仙鸭子最是讲究火候。用砂锅隔水蒸制三柱香的时间,之后得立即趁热食用,方才味美。这死胖子抱着不放个多时辰,热菜都变冷盘了,不是糟蹋是什么。”
雪盈道:“这倒无妨,单是胖胖忍嘴留菜这番心意,这神仙鸭子就算是冰冻了,我吃在口中也是热的。”
此时正好房门被推开,苏梦偕古艾一起走了进来,打断了一癫的抱怨。
一癫眼尖,见梦纹手中抱了个坛子,跟在二女后面,心知是酒,三两步跳过去抢了过来,抓开封泥,一仰头灌了一大口,赞道:“苏姑娘的百花酿酒味绵长,带百花芳香,真是难得的佳酿。”
古艾嗔道:“这疯和尚,又在这里耍酒疯了,莫要理他。”
众人在方桌前围坐下,梦纹忙又招呼了两个小婢把桌上食尽的碗碟收去。苏梦笑问道:“石兄弟,一癫小师父,你们可曾吃好,要不要再上些菜来?”
古艾道:“莫理会他们,好好的中饭被他们吃成了晚饭,哪还有那功夫再为他们麻烦!”
苏梦道:“这样也好,大哥已经命人在双月亭摆下了晚宴,只怕一会就要来请,一癫小师父还留点肚腹,和我那几个哥哥饮酒。只是二位妹妹这一天水米未进,怕是饿坏了。”
古艾道:“早间在外面吃了些山猪肉,无妨。”
雪盈将手中砂锅推到古艾旁边,道:“胖胖为我们留了吃的,凉是凉了点,我们就着吃些吧。”
梦纹机巧,忙去拿了两副碗筷来,又去揭开锅盖。锅盖一打开,只见阵阵热气升起,香味溢出。
一癫见状急叫道:“死胖子,你竟然用真气保持锅中温度,将我骗了。”
雪盈笑道:“你想吃请梦纹姐姐再取副碗筷来便是,何必着急。”
一癫痴笑道:“那鸭屁股且留给我,你们万不可抢去。”
古艾将手在鼻子前晃了晃,道:“你当谁还同你去抢那脏东西不成。”
梦纹又忙去拿了副碗筷来,放到一癫面前。雪盈与古艾各捡了些鸭胸脯食用,其余的也差不多都让给了一癫就酒。雪盈偷望一癫吃得欢喜,面上也忍不住泛起甜甜的微笑,却不知这一切都被苏梦看在了眼中。
雪盈食毕,饮着梦纹送上的香茗问道:“羿公子情形如何?”
苏梦道:“午间醒了一次,喝了些鸡血粥,现在又睡下了。”
古艾道:“那穷酸无事,照我看来他并未中虫毒。或许这虫血与那毒瘴并不相同,里面没有毒素。”
雪盈又道:“古古,你对这赵氏姐妹怎么看?”
古艾道:“如果没有见过鹊山旁村民的惨状,或许我也就信服她们了。可是那些村民内脏明明被长虫食尽,而此处的病人就算昏迷了一二十日的都五脏完好,我心中又多了许多顾虑。”
雪盈道:“是啊,我也正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加上苏姐姐又告诉我,在江湖从未听闻有赤焰教这么个教派,我更是心生疑惑。”
一癫喝了口酒道:“能解此虫毒,看来也未必就是江湖中人,或是一新起的修仙门派也未可知。不过这虫祸来得突然,这赤焰教也出现得突然,终还是防着些的好。”
苏梦道:“你们说会不会那些惨死的村民和其它病人并不是被同一种长虫附体?”
古艾摸着鼻头思道:“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若真是这样,我们刚好点的局面又变复杂了。”
这时小泽正乘一癫不备,从他碗中叼了条鸭腿,跑到雪盈身前,说道:“何必想得如此复杂!”
雪盈喜道:“你若知道什么,快快告诉我们。”
小泽狠了一眼想要来抢回鸭腿的一癫,说道:“还记得我说过,此怪物是人为所造吗?”
雪盈道:“自然记得。”
那边一癫已经听石温说了,倒也不觉奇怪,反是苏梦“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古艾有简要向她解释了一番,小泽这才道:“那村子离流云谷最近,或许是最早试验此怪的地方呢?又或许人体各异,有的人天生抗拒此虫,因此这长虫无法同化宿主,最终只能食去宿主内脏破体而出也不一定。”
雪盈沉吟道:“如此说来羿公子的师父林秋白前辈也是这样体质的人。”
小泽道:“这也不一定,林秋白必定是流云谷四圣之一,修为深厚,也许正是因为他功力深厚,长虫无力同化他也是可能的。”
雪盈还要说时,外面一小婢走了进来,说是唐大爷已经在双月亭备好了酒菜,请众人前去饮宴。众人也只好暂时停住了讨论,在苏梦与梦纹的陪同下,往双月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