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勉强过了一天。
天还未亮,玉珍就早早地醒了。身旁的香卉一向睡得清浅,玉珍一醒,她也就醒了。
“怎么起这样早?”香卉揉着一双惺忪的睡眼问。
本是坐在床边穿衣的玉珍听到香卉突然说话,自是一怔。微蹙了眉头后,这才缓缓道:“我睡不着,我要到双喜胡同去听消息。”说着就站起身来,走到脸盆架上取了脸盆手巾,打开门就要出去,却被香卉叫住了。
“这天还未亮呢!”香卉也随即披了件衣服下了床,一脸莫名其妙地盯了玉珍,“你这样早就去,还不是要打搅别人?等到再过一两个钟头天亮,我陪你去吧!”
玉珍听香卉这样说,不免拿眼睛观望了外间的天色。见外面的确还是一片黑暗,只有天际那头,泛出几丝濛泩的灰。脸色明显有些失望了。
“你是在担心狗子哥吗?”香卉见玉珍这样心神不宁的,便随口问了一句。“不过狗子哥毕竟也是因你才有了这样一出事情,你心里也不好受吧!”说罢叹出一口气来,然后擦亮一根红头洋火,点了房间木桌上摆放着的那盏老旧的煤油灯。
只听擦的一声,一缕光明便顺着那煤油灯的延续而泛出大大的一片光明,笼着房间各处,尽是一片亮堂了。
灯光下,正照出玉珍一张没好气的脸。瞪着香卉,露出森森然的目光。当香卉抬头,不经意与这目光相撞的时候,不禁吓了大大的一跳。
“呀!吓死我了!”她说了句,吓得往后一个瑟缩。然后看着玉珍,愤愤地埋怨一句:“你做什么,恁的吓人!”
玉珍望到玉珍这个模样,不觉冷冷一哼。翻着白眼,气气地道:“你自是巴望我什么都不好!狗子哥那出事又不是我成就的,你这样说我是要将责任都推给我吗?”
香卉一怔。心知玉珍定是又误会了什么,刚想开口解释。然而这话还未脱口,就被玉珍给打断了:“好了,我不想与你计较!我要去双喜胡同,你莫要拦我!”说着,就端起手边的脸盘,开了门出去了。
身后,香卉见到玉珍这般,自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有些懊恼,也有些生气。这样的情绪真是无以名状!
再瞅外间的天色,那天空之上已经开始现出鱼肚白了。所以就赌气的没有去追玉珍,将她放任自流。
却说那玉珍出了门正往院中的厨房去要热水。
这时候的天色还一片阴沉沉的黑暗,只客栈中的厨房处点着一盏大红的灯笼。在这墨色泛灰的气氛中,是一片诡谲的模样。
猎猎的西北风吹在方起床的人的身上,是极不好受的滋味。间或吹动院中的的树木,是一片呼啦啦掉落叶子的声响。也许再过不久,这树木之类就会成为精光的模样了!玉珍缩着脖子这样想,还不忘抽吸了一下遇冷化水的清水鼻涕。
这秋去冬来的时候,真是难过!好似还未得及过渡,冷萧被开始侵肌入骨了。
她瑟瑟地打起一个硬生生的寒战,忽想起那日母亲来信所说的要给她寄些冬衣。这样想起,不觉也是一阵唏嘘。认为等到过小年时,真真正正便回去佳宜好了。
这样打定主意的时候,她的一只脚已跨进了厨房。因为要满足各位客官的需求,所以客栈中的小杂役通常起得都是格外早的。玉珍轻易的就要到了热水,欢欢喜喜方踏出门槛,却没想到竟和一个来人撞了个满怀。
“呀!”她惊叫了一声。赶紧去控制将要倾洒出热水的木盆。那盆中的热水腾出阵阵白气,腾起来烘在脸上,也是一片刺啦啦的疼。
正在这时,只见对过突伸出一只手来帮着她稳住了那个盆子。大大的手掌,在接触到盆身的时候,还被洒出的热水泼到。
“嘶!”对过那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那手却还是在瑟缩了一下后,坚定地稳住了战线。
玉珍见到盆中的热水没有洒出来伤人,在心中不禁叫了声万幸。方想对对过之人道谢了,可还未来得急抬头,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猝然地响起。
“玉珍,你为何起得这样早?”那人说了一句。隔着并不明晰的阵阵白雾,一双藏在蒙了水汽的镜片后的双眼,依旧发射出炯炯有神的光。
是石先生!
玉珍的心中咯噔一下,方想端了盆子逃开,却被那石先生急中生智拦住了去路。
“你为何要躲着我呢?我还能吃了你不成?”石先生抬手扶了架在鼻梁上的圆框眼睛,嗤笑着说了一句。
玉珍见他这样。自然很是生气。然后抬眼站定看他,一点都不畏惧地道:“你又为何这样起得这样早?你都能起早了,还容不得旁人也起早吗?!”
石先生听玉珍终于开口了,不禁微微一怔。随即抬手摇了摇左手提着的木盆,说道:“我起早是为了洗漱后去忙生意。你知道,我最近投资的股票是稳赚的。还有我近期想要购置一套金雀街的洋房。若你愿意……”
“好了,我不想听!”玉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便及时地打断了他。然后愤恨地瞥了那双独有的丹凤眼,并不将好脸色予他。
其实,她的心中也是感激石先生将自己从警察署营救出来的。可是他对于姜启明那帮人不冷不热的态度,却终让她对于他存了诸多的不满。这未免有些忘恩负义,然而如今的玉珍却正是如此没道理的想着。
石先生没想到自己的话还未说完,玉珍就打断了他。那脸色自是好看不到哪里去。望着玉珍,严厉的眼神中只有一种失望的神色升腾。
不过,如他这样一个作为恩人的人。他达到的境遇,的确是让人为之心寒的。这样想着,不免就更加生气了,于是对着玉珍,一连数落了好几句。
方才还说出重话的玉珍在听到石先生数落自己薄情寡义后,那方生出的一丝自责随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盛气凌人,也不顾石先生有没有说话,转脸便走。
“哎,我还没有说完!玉珍,你怎么总是这个态度……”
“对不起石先生,我还有要事,就不和你说了!”玉珍见到要追上来的石先生,转身说了一句。然而这话还未说完,却被石先生一下子拉起了胳膊。
“啊,烫!”玉珍连忙跳脚。眼看着一盆热水往自己脚上倾去,不免急速地往后一躲。却不料,正巧撞在了石先生的怀抱当中。
一片羞惭与厌恶便由着身后的温暖扶摇直上了,连带着脚下被倾洒出的热水,一同在这寒冷的季节被迅速冷却。
不过好在,因为躲得及时的关系,她只有半只脚被热水溅湿了。那热水透过她的绊带布鞋渗进鞋内,熨帖在她脚上的皮肤,是一片热辣辣的疼痛。
玉珍有些生气地甩开石先生钳制住自己的手。方才,就是他这样没脑子的一扯,让她方打好的整盆热水与木盆顷刻间不受控制地脱手。这才伤到了她。
“你又要去见那个叫做姜启明的人是吗?你最近倒是与他亲近!难不成你还想与他成就好事!”石先生恨恨地说到,在玉珍挣开他钳制的刹那,猛然捉住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