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从山上魔教的大营中向下看,只能看到山下的点点火光,在这高耸入云的山顶上,这点点的火光仿佛是天幕上星光的倒影,这里能听到山间的风吹过树林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是鬼魂的狞笑,而那些树叶摇动的树影,就好像是鬼魅般飘忽而来飘忽而去的身影。
一个黑衣人,他伫立在那里,仿佛整个人都是这黑夜的一部分,只剩一对目光炯炯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狡黠的光芒。这时有一对守夜的教徒走过他身边时低低的叫道:“三当家的,”“什么事?”“有人回来了,是五号。”“这事魔君知道么?”“还没禀报,魔君还在祭坛,按规定从不让人打扰,属下又怕误了大事,所以才直接向您回禀了。”“您俩带他到我哪里见我。”“是!”
“刘封拜见,不,五号拜见三当家!”这五号也就是刘封,他原是天罗教弟子,这数十年来天罗教为躲避中原战乱和武林纷争,百余人都远赴塞外。这刘封父母早亡,但因其学武刻苦,也算是少年子弟中的佼佼者,不过他外表忠厚其实内藏奸诈,后来因偷看私入禁地想要偷看天罗阵法图犯了教规,在天罗教清理门户之时,忽然魔教突袭而来,在魔教强大的攻势下,毫无防备的天罗教只逃掉了不到十人,侥幸不死的他立刻投奔在魔教麾下,成为死士之一,排名第五。
这五名魔教的死士后来都得以成为昆仑,上清,仙剑门的弟子,是因为魔教为他们各自都伪造了一个假身份,以遍通过三派选弟子时的重重审查,这件事就是这个魔教二当家办的,事情办的确实滴水不露,这五人如今都已经在三派中待了几年,并没有露出破绽,每每想到此处,他这个三当家都不禁有些开心。他看着刘封的眼神很冷,这个没用的东西一定是暴露了身份,“你怎么回来了?说啊?为什么啊?”他问道,奇怪的是声音听来不仅不严厉,而且还很轻柔,仿佛是一个母亲假装要训斥犯了错的孩子似的。
刘封却忍不住抖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这个三当家有个奇怪的习惯,往往他越生气,他对你说话时就越客气,往往对他要杀的人也是这样。刘封记得有次有个新来的丫头不小心把一盏茶打翻了,茶水沾湿了三当家的衣服,那个女孩子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的颤抖,三当家却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谁没有不下心的时候啊!”他还亲自扶起那个女孩,帮她擦掉了膝盖上的灰尘,最后还赏了她一串玉珠串儿,令那女子好生感激啊。
不过第二天人们便发现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子被开了膛凄惨的死去了,那女孩嘴里还有一颗玉珠子。刘封每次见到这三当家,都会不寒而栗,他觉得他是一个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会做那样的事。刘封解释道:“那天上山时突然遭遇到蛊尸袭击,我实在没有办法,我若不出手,那些狗屁正派人士就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你说得对,不能便宜了他们,”三当家忽然叹了一口气,“只是你没完成你的使命就回来了,你说,我该不该便宜你呢?”刘封忽然赶到一阵恶寒从心底升起。
在魔教大营的角落的一处布置简单的房中,一个相貌不俗的年轻人正翻阅着一部兵书,他的两道剑眉斜插入鬓,显得英气勃勃,不过他的双眼却满是忧郁的神色,眼前的竹简这页好半天也没有翻动过去,他呆呆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门外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有人叫道:“二当家,二当家,您休息了么?”“没有,进来吧!”年轻人一惊,坐直了身子,门外一名教徒躬身行礼道:“魔君说水牢里关着的犯人,还请您多费心了!”“知道了,你去回魔君一声,我这就去!”
这年轻人是魔教的二当家,别看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确实魔教中众所周知的魔君最信任的人之一,因为他是魔君的亲传弟子。三年前魔君把训练教徒排兵布阵的重任交给了他,并让他当了二当家,成为享有仅次于魔君地位的人。而他也不负众望,短短三年时间就从一个青涩的懵懂少年,成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魔教上下被管理的井井有条,他和三当家一个管经济钱粮一个管操练人马,上上下下的人加了他,无不恭恭敬敬的叫声二当家。因为自小跟着魔君,习惯了以他的标准为标准,以他的喜好为准绳,一直以来他从不怀疑自己所做的事,他就是那样盲目的遵从魔君的指示。
他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为什么跟了魔君,他不愿想也不愿知道,从他有记忆开始,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魔君,魔君是他最亲近的人,在他生命中像父亲一样的男人,有着高大伟岸的身姿和坚实的脊背,他可以趴在他的背上睡着。这个男人交给他超群的武功和绝世的兵法,有时虽然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有时魔君看着他双眼忽然充满杀气,他记得有一次原因他已经不记得了,魔君一掌就把他震晕了,他醒来时却见魔君正亲自俯身为他汤药,他忽然泪流满面,因为看到魔君如同寒冰的眼中竟也露出了些许的怜悯。
一直以来魔君对他是严苛的,甚至有时候是冷漠和残酷的,魔君让他在冰天雪地里赤裸着上身和双脚,在风雪中奔跑,那时他觉得冷风如刀子般的割着他的身体,开始时是钻心的疼痛,后来就渐渐麻木了,这之后他总会发烧烧的迷迷糊糊的,开始他感觉自己忽然一下掉进了冰窟里,忽然一下有好像被热火炙烤着,实在受不了时他也会哭,哭着问魔君为什么他一定要受这么多苦?魔君只是淡淡地道:“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便不再理会他的哭闹。后来他发烧的次数越老越少了,他的身体像一头健壮的小鹿一样,在严寒之中快活的奔跑着,雪花打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打在他粗壮的手臂上,他看着雪花逐渐融化成水,那时他已经练成了魔君独创的一门武功,集烈火掌与寒冰掌与一身,这是因为在这种魔鬼般的训练下,他的身体可以承受如同烈火焚身和寒冷彻骨的侵袭,能把这两种相克相斥的武功运用自如了。
他敬仰那个如山一般宽阔如海一般深沉的男人,甚至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只要是他交给他的任务不管对错他都会完成,只是这次向武林其他门派下了战书的事,虽然自己心中早有预感,却仍是让他有些吃惊。魔君的武功自然是冠绝天下,魔教上下教徒上千,又有数名死士埋伏在武林三大门派之中做接应,但与其他武林各派为敌,这种近乎玩命般的野心和疯狂还是使他不置可否,这几年的磨练使这个少年成长起来了,他能听到的内心深处有种声音在表示抗议,可他明白魔君一旦决定了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不会改变的,就算他再怎么死劝,结果也是不会改变的。
他走出房门,往水牢方向走去。那是新抓来的一个囚犯,身份不明,魔君只是交代他要好生看管,切不可让这囚犯死了。自从那个囚犯昨天被送到山上,竟是好大的气性,一天来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他到也真想见见这个新来的犯人是何等样人,竟让魔君早在他到来的几天之前,就命人在这邙山顶上造了一处水牢,如此大费周章的对待这个人,他觉得这个人一定是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