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诺修士右手仍抓着十字架按在棺盖上,他伸过左手接过圣水,低声道:“那是撒旦。”
他正要将圣水浇在棺盖上,手中的十字架突然象烧红的铁块一样发亮,卡西诺修士嘴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身子一晃,手中的十字架也扔了出去。
马加利修士吃了一惊,他扶住卡西诺修士道:“怎么了?”
“抓住,看在上帝的份上,抓住!”
卡西诺修士因为疼痛,身体也象一只虫子一样蜷缩起来。他的右手掌心出现了一个十字形的印迹,像是被烧红的铁块烙出来的,伤口发黑,深入肌里。那碗圣水还放在灵柩上,被震得不住跳动,里面的水不时漾出来,滴在棺盖上时又一下化成了白气,如同滴在一面烧得滚烫的铁板上。马加利修士咬了咬牙,也抓起胸前的十字架,喃喃地道:“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
他还不曾念完,耳边突然听得“嚓”一声,一只手穿破棺盖伸了出来。灵柩是用很厚的山木打制的,四周都敲着大钉,但此时却如同纸糊的一般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只手因为是向上伸着,袖子也掉落下去,上面布满了蚯蚓一样的青筋。卡西诺修士不曾防备,被这手一把抓住了胸前的衣服,登时拖向灵柩前。他嘴里发出了惨叫,嘶声道:“马加利修士,救救我,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把圣光拿来!”
马加利修士惊得目瞪口呆,怔了怔,急冲到龛前,伸手在圣像后去开一扇小门。门上的锁因为年久都已锈蚀,他拧了半天才算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圣光。圣光是也里可温教的寻常法器,只是这具圣光不同寻常,在三一寺里已藏了数十年,马加利也没想到会有重新取出来的一天。此时卡西诺修士已经有半个身子被拖进灵柩,马加利修士见此情景,抢上前去,将圣光重重压在了棺盖上,伸手一把抓住卡西诺修士。
“砰”一声,灵柩顿时定了下来,但棺中伸出的那只手力道不减,已将卡西诺修士拖到了灵柩边。卡西诺修士的脸没入了棺盖的破口中,嘴里还在惨叫着,声音已然发闷。马加利只听得一阵碎裂声,也不知那是卡西诺的骨节还是棺盖破碎时发出的,他吓得魂飞魄散,只是拼命抓着卡西诺修士。突然手上一松,马加利猛地坐倒在地上,卡西诺重重地压在了他身上。他翻身起来,叫道:“卡西诺!卡西诺!”但马上倒吸一口凉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卡西诺的脸仿佛被野兽咬过一样,整张脸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额头的一缕金发也被血沾成了一绺。
他木然地看向那具灵柩。灵柩盖上还有一个黑洞,那只手已缩了回去,从里面却传来一些啃咬的声音,像是这灵柩中有一头长着利齿的猛兽,正在咬嚼着什么。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把院子里的圣母像映到屋里。雨很大,石刻的圣母像依然平静详和,圣母像脸上也不时有雨水淌下来,像是流泪。可是在马加利修士眼里,那两道泪痕一样的雨水却已成了红色。
那是血泪吧。
他双手撑地,向后挪了几步,心中却空落落的像是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声雷。这声雷仿像就在头顶炸响,棺顶突然一下飞了起来。这棺盖是用五寸长的长铁钉钉上的,大都的铁匠虽然都是些异教徒,但他们的手艺却显然不输于佛罗伦萨的工匠,那些铁钉上还铸着细细的螺纹,一旦钉入木头后就如浇上铁水一样牢固,可此时却一根根透出来,向四周爆射出去。
棺盖飞出,那具圣光直飞起来,还不等落地,一只手忽然伸出灵柩,一把抓住了圣光。
这只手如皓玉一般雪白,并不是方才一样的尸青色,但这种雪白却没有半点血色,几乎不象血肉之躯,倒似石头琢成的。
里面到底是什么人?马加利修士只觉得自己的牙也在打战,他摸索着胸前的十字架,喃喃地念着主祷文。此时他身上已经湿透了,但那并不是雨水,而是不由自主流出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