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去给太后请安。只听见一声“玉贵人,祥妃,怡嫔, 恒贵人驾到。”他们走进来,见我午睡刚醒,家常的一窝丝杭州攒边随意簪了**,零乱半缀着几个翠水梅花钿儿,身上只穿一件鹅黄色撒花烟罗衫,下穿曲绿绣蟹爪菊薄纱裤,隐隐现出白皙肌肤,比日前丰润俏丽,格外动人。
我正睡眼惺忪的半倚在床上就着采月的手饮酸梅汤。我见来了,祥妃,怡嫔,玉贵人, 恒贵人忙招手道:“她们新做的酸梅汤,你们来尝尝,比御膳房做的好。”
玉贵人轻轻摇头,“姐姐忘了,我是不爱吃酸的。”其他几位也说,身子不适,不宜吃酸。想必是听闻了兰贵人的那件事吧。
我故意失笑道:“瞧我这记性,可见是不行了。”说着一饮而尽,问小何道:“还有没有?再去盛一碗来。”
小何讶异道:“娘娘您今日已经饮了许多,没有了。”
我及了鞋子起身,坐在妆台前由着小何一下一下的替我梳理头发。
她们见闷闷的半日不说话。眉庄不由好奇,转过身道:“平日就听你唧唧喳喳,今日是怎么了?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我只闷坐着不说话,她们是何等伶俐的人,撇了小何的手道:“我自己来梳,你和映月再去做些酸梅汤来。”
见她们出去,方才走近我面前坐下,问:“怎么了?”
我把前几日在凝雨殿的话何皇上的不信任的话与胤禛的疑心原原本本的说了,只略去了我与胤禛剖心交谈的言语,慨叹道:“幸好反应的快巧言搪塞过去了,要不然可怎么好?”
恒贵人只蹙了眉沉吟不语,良久方道:“听你说来这个娜氏蓝儿倒是个难缠的主儿,凭她往日一月只见皇上两三面就晓得皇上介意什么,一语下去正中软肋,叫人连点把柄都捉不着。只是这次未必真是她故意,恐怕也是皇上多心了。”我摇头,“皇后失势,以她如今的状况应该不敢蓄意挑拨,万一一个弄不好怕是要弄巧成拙,她怎会这样糊涂?”
“但愿如此吧。只是兵家有一着叫做兵行险招,连消带打,她未必不懂得怎么用?”我想一想,“也许是我多心了。皇后之事之后我对人总是多想些了。”
恒贵人点头道:“只是话说回来,娜氏蓝儿的事没牵累皇后,为着玲玉帝姬下月十九便要满周岁,皇上也正得意她,特特嘱咐了皇后让内务府要好好热闹一番。”
我低着头道:“那有什么办法。皇上膝下龙裔不多,唯一的皇长子不受宠爱,只剩了欣贵嫔的淑和帝姬和曹容华的温仪帝姬。温仪襁褓之中玉雪可爱,皇上难免多疼爱些。”
怡嫔无语,只幽幽叹了一口气,恍惚看着银红软纱窗上“流云百蝠”的花样道:“凭皇上眼前怎么宠爱我们,没有子嗣可以依靠,这宠爱终究也不稳固。”玉贵人见我不答话,继续说:“皇上再怎么不待见皇长子和皇后,终究每月都要去看他们。曹容华和欣贵嫔也是。即便生的是个女儿,皇上也是一样疼爱。只要记挂着孩子,总忘不了生母,多少也顾惜些。若是没有子女,宠爱风光也只是一时,过了一时的兴头也就抛到一边了,丽贵嫔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越说越苦恼,烦忧之色大现。祥妃略略迟疑,虽然不好意思,可是除了我,这话也没有别人能问,终究还是问了出口:“你承恩比我还早半年,算算服侍皇上也快一年了。怎么……”祥妃偷偷瞟着我轻薄睡衣下平坦的小腹,“怎么仍是不见有好消息?” 我奇道:“素日调养身子这些我也明白,左右不过是皇上来与不来,还能有什么人为呢?”
我悄声道理:“华妃也不是从没有身孕。我曾听冯淑仪说起,华妃最初也有过身孕,只是没有好生保养才小产了,听说是个男孩儿,都成形了。华妃伤心的可了不得。这也是从前的话了。”我看了看四周,起身从妆奁盒子的底层摸出薄薄一卷小纸张神秘道:“我软硬兼施才让江太医开了这张方子出来,照着调养必定一索得男。你也拿去照方调养吧。”
玉贵人想了想道:“是哪个江太医?”
“还能有哪个江太医,妇产千金一科最拿手的江穆炀。”
“江穆炀?他弟弟太医江穆伊好像是照料玲玉帝姬母女的。这方子可不可信?”
“这个我知道。我就是放心不下才特意调了人去查。原来这江穆炀和江穆伊并非一母所生,江穆伊是大房正室的儿子,江穆炀是小妾所生,妻妾不睦已久,这兄弟俩也是势成水火,平日在太医里共事也是形同陌路。否则我怎能用他,我也是掂量了许久又翻看了不少医书才敢用这方子。”
祥妃总觉得不妥,想了想让玉贵人把方子收好,唤了映月进来:“悄悄去太医院看看王太医在不在,若是在,请他即刻过来,就说琳妃娘娘 身子不适。”
映月答应着去了。恒贵人看向我,我小声道:“王太医是皇上指了专门侍奉我的太医,最信得过的。万事小心为上,让他看过才好放心。”
我赞许的点了点头,“早知道有我们的人在太医院就好办了。”
我道:“他虽然不是最擅长千金一科,可医道本是同源之理,想来是一样的。”
不过多时,映月回来回禀道:“护国公孙老公爷病重,皇上指了王大人前去治疗,一应吃住全在孙府,看来孙老公爷病愈前王大人都不会回来了。”
真是不巧,祥妃微微蹙眉,我道:“不在也算了。我已吃过两服,用着还不错。就不必劳师动众了。”
既然我如此说,祥妃也不好再说,指着那窗纱对映月道:“这银红的窗纱配着院子里的绿竹太刺眼了,我记得皇后曾赐你家小姐一匹‘石榴葡萄’的霞影纱,去换了那个来糊窗。”转而对眉庄微笑:“也算是一点好兆头吧。”
石榴葡萄都是多子的意兆,眉庄舒展了颦眉,半喜还羞:“承你吉言,但愿如此。”
离玲玉帝姬满周岁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日黄昏去光风霁月殿向皇后请安,随行的妃子皆在。皇后座下三个紫檀木座位,端妃的依旧空着,韵妃和祥妃各坐一边。韵妃还是老样子,安静的坐着,沉默寡言,凡事不问到她是绝不会开口的。端妃妃憔悴了些许,但是妆容依旧精致,不仔细看也瞧不太出来,一副事不关己冷淡样子,全不理会众人说些什么。妃嫔们也不爱答理端妃,虽不至于当面出言讥刺,但神色间早已不将她放在眼里。只有皇后,依旧是以礼相待,并无半分轻慢于她。
闲聊了一阵,皇后徐徐开口道:“再过半月就是玲玉帝姬的生辰,宫里孩子不多,满周岁的日子自然要好好庆祝。皇上的意思是虽不在宫里,但一切定要依仪制而来,断不能从简,一定要办得热闹才是。这件事已经交代了内务府去办了。”
皇后含笑示意她起来:“本宫为皇上诞下龙裔乃是有功之人,日后那个妃嫔若是为皇上诞下子嗣也是风光如此?”说着对众妃嫔道:“皇上膝下龙裔不多,各位妹妹要好生努力才是。子孙繁盛是朝廷之福,社稷之福。只要你们有子嗣,本宫身为嫡母必定会与你们一同好生照料。”
众人俱低头答应,惟有端妃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皇后不以为意,又笑吟吟对玉贵人说:“你这贵人的位分还是怀着温仪的时候晋的,如今温仪满周岁,你的位分也该晋一晋了。旨意会在庆生当日下来。”
玉贵人大喜,复又跪下谢恩。
皇后见天色渐晚,便吩咐了我们散去。出了殿,众人一团热闹地恭贺玉贵人一通,玉贵人见人渐渐散了,含笑看向我与祥妃道:“两位妹妹留步。”
我因前几日水绿南薰殿之事难免对她存了几分芥蒂,祥妃倒没怎么放在心上,于是驻足听她说话,玉贵人执了欣贵嫔与悫妃的手对我歉意道:“前几日做姐姐的失言,听说惹的皇上与妹妹有了龃龉。实在是姐姐的不是。”
我见她自己说了出来,反而不好说什么,一腔子话全堵回了肚子里。微笑道:“贵人姐姐哪里的话,不过是妹妹御前失仪才与皇上嘀咕了几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欣贵嫔笑道:“琳妃得皇上宠爱,与皇上嘀咕几句自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要换了旁人,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了。”说着睇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悫妃。
悫妃初生皇长子时也是有宠的,只因皇长子稍稍年长却不见伶俐。胤禛二十岁上才得了这第一个儿子,未免寄予厚望管教的严厉些。悫妃心疼不过与胤禛起了争执,从此才失了宠,变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欣贵嫔这话,虽是讥刺于她,也不免有几分对我的酸妒之意在内。只是欣贵嫔一向嘴快无忌,见得惯了,我也不以为意。
玉贵人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哪有站在这里说话的,去我的烟雨斋坐坐罢,我已命人置了一桌筵席特意向婉仪妹妹赔不是,又请了欣姐姐和悫姐姐作陪,还望妹妹赏脸。”又对我道:“琳妹妹也来。听闻妹妹弹得一手好琴,俗话说‘主雅客来勤’,我这做东的没什么好本事,还请妹妹为我弹奏一曲留客罢。”
玉贵人的位分本在我和眉庄之下,今日如此做小伏低来致歉,又拉上了欣贵嫔与悫妃。悫妃本来少与人来往,欣贵嫔和曹容华又有些不太和睦,曹容华既邀了她们来作陪,向来不会有诈。我与祥妃稍稍放心,也知道推辞不得,少不得随了她去。
玉贵人的烟雨斋在翻月湖的岸边,通幽曲径之上是重重假山叠翠,疑是无路。谁想往假山后一绕,几欲垂地的碧萝紫藤之后竟是小小巧巧一座安静院落,布置得甚是雅致。
几声婴儿的啼哭传来,曹容华略加快脚步,回首歉然笑道:“准是灵韵又在哭了。”曹容华进后房安抚一阵,换了件衣服抱着灵韵出来。
红色襁褓中的灵韵长得眉目清秀,粉白可爱,想是哭累了眯着眼睡着,十分逗人。我不由露出一丝艳羡的神色,转瞬掩饰了下去。
几人轮流抱了一回灵韵,又坐下吃酒,玉贵人布置的菜色很是精致,又殷勤为我们布菜。我面前放着一盅白玉蹄花,曹玉贵人说是用猪蹄制的,用嫩豆腐和**相佐,汤浓味稠,色如白玉,极是鲜美。祥妃一向爱食荤腥,一尝之下果然赞不绝口,用了好些子。
酒过三巡,气氛也渐渐融洽起来了。我也离席清弹了几曲助兴。用过了饭食,闲聊片刻,玉贵人又嘱人上了梅子汤解腻消渴,一应的细心周到。
玉贵人的梅子汤制的极酸,消暑是最好不过的,众人饮得津津有味。我一向不喜食酸,抿了一口意思一下便算了。祥妃坐在我身旁,她一向爱食梅子汤,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盏中的梅子汤没见少多少,口中也只含了一口迟迟不肯咽下去。
祥妃悄悄问道:“你怎么了?”
我勉强吞下去,悄声答道:“胸口闷的慌,不太舒服。”
祥妃关切道:“传太医来瞧瞧吧。”
我轻轻摇头:“也没什么,可能是天气闷热的缘故。”
我只好点了点头,见祥妃等众人都在细细饮用,只好又喝了一口,却像是含着苦药一般,一个掌不住“哇”地一声吐在了祥妃的碧水色绫裙上。绿色的底子上沾了梅子汤暗红的颜色格外显眼,祥妃顾不上去擦,连忙去抚我的背。
众人听得动静都看了过来,我忙拭了嘴道:“妹妹失仪了。”
玉贵人忙着人端了茶给眉庄漱口,又叫人擦我的裙子,一通忙乱后道:“这是怎么了?不合胃口么?”
我忙道:“想是刚才用了些白玉蹄花,现下反胃有些恶心。并非贵人姐姐的梅子汤不合胃口。”
“恶心?好端端的怎么恶心了?”玉贵人略一沉思,忽地双眼一亮,“这样恶心有几日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祥妃也是不解其意,答道:“这几日天气炎热,妹妹不想进食,已经六七日了。”
只听欣贵嫔“哎呀”一声,道:“莫不是有喜了?”说着去看玉贵人,玉贵人却看着悫妃,三个人面面相觑。
祥妃想起那日去看她,我渴饮酸梅汤的样子,还有那张据说可以有助受孕的方子,心里不免疑惑不定。我自己也是一脸茫然,又惊又喜疑惑不定的样子,祥妃忙拉了我的手问道:“琳妹妹,是不是真的?”
我羞的不知怎么才好,轻轻挣开我的手,细声道:“我也不知道。”
欣贵嫔嚷道:“琳妃娘娘你怎么这样糊涂?连自己是不是有喜了也不知道。”
悫妃扯住了她,细声细气道:“琳妃娘娘年轻,哪里经过这个?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玉贵人一股认真的神气,问:“这个月的月信①来了没有?”众目睽睽之下我不禁红了脸,踟蹰着不肯回答。
欣贵嫔性急:“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大家都是姊妹。快说罢!”
我只好摇了摇头,声如蚊细:“已经迟了半月有余了。”
玉贵人忙扶了她坐好,“这八成是有身孕了。”说着向悫妃道:“悫姐姐您说是不是?”
悫妃慢吞吞问:“除了恶心之外,你可有觉得身子懒怠成日不想动弹?或是喜食酸辣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
欣贵嫔一拍手道:“这样子果然是有喜了!”话音刚落见悫妃盯着自己,才醒神过来发觉自己高兴得甚是没有来由,于是低了嗓门嘟哝一句道:“以前我怀着淑和帝姬也是这个样子。”
这三人是宫中唯一有所出的嫔妃,我听得她们如此说已经喜不自胜,再难掩抑,直握了祥妃的手欢喜得要沁出泪来。
祥妃瞥眼见悫妃无声地撇了撇嘴。难怪她要不快,宫中迄今只有她诞育了一位皇子,再怎么不得皇帝的心意也是独一无二的一个。如果侥幸将来没有别的皇子,这也是极其渺茫的侥幸,悫妃的儿子仍是有一分希望继承帝位。可是如今我有宠还不算,乍然有孕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若是将来生了帝姬还好,若是也生了皇子,她的儿子在皇上眼里就越发无足轻重,地位也岌岌可危了。
玉贵人生的是帝姬,倒也不觉得怎么,忙喜气盈盈安抚了我先别急着回去进了内室歇息,忙乱间太医也赶了过来。想是知道事情要紧,太医来得倒快,话一传出去立刻到了,诊了脉道:“是有喜了。”
玉贵人一迭声地唤了内侍去禀报帝后,叫了我的贴身侍女小何和映月来细细嘱咐照顾孕妇的事宜。突然有这样大的喜事,众人惊讶之下手忙脚乱,人仰马翻,直要团团转起来。
是夜胤禛本歇在秦芳仪处,皇后也正要梳洗歇息。有了这样大的事,忙先遣人嘱咐了我不许起来,急匆匆赶来了曹容华的烟雨斋里。
我安适地半躺在玉贵人的胡床上,盖着最轻软的云丝锦衾,欣喜之下略微有些局促不安,祥妃陪在我身侧安慰我,心里隐隐觉得这一晚的事情总有哪里不对,却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想要极力思索却是一团乱麻。
我瞧着坐在桌前写方子的太医道:“这位太医面生,仿佛从前没见过。”
他忙起身敛衣道:“微臣是上月才进太医院当职的。”
“嗯。”我抬眉道:“不知从前在何处供奉?”
“微臣刘畚济州人氏,入太医院前曾在济州开一家药坊悬壶济世。”
“哦?”祥妃笑道:“如此说来竟是同乡了。刘太医好脉息。”
“承娘娘谬赞,微臣惶恐。”
正说话间,皇帝和皇后都赶了过来。
胤禛又惊又喜,他如今已有二十六了,但膝下龙裔单薄,尤其是子嗣上尤为艰难,故而分外高兴,俯到我身边问:“琳儿,是不是真的?”
皇后问了玉贵人几句,向我道:“可确定真是有孕了?”
我含羞低声道:“臣妾想悫姐姐、欣姐姐和曹姐姐都是生育过的,她们说是大概也就是了。”
皇后低声向身边的宫女吩咐了几句,不过片刻,她捧了一本描金绯红的簿册过来,我知道皇后是要查看“彤史”②。果然皇后翻阅两页,面上露出一点微笑,又递给胤禛看。胤禛不过瞄了一眼,脸上已多了几分笑意:“已经迟了半月有余。”
皇后点点头扬声道:“琳妃贴身的宫女在哪里,去唤了来。”
小何与映月俱是随侍在殿外的,听得传唤都唬了一跳,急忙走了进来。
皇后命她们起来,因是关系龙裔的大事,和颜悦色中不免带了几分关切:“你们俩是近身伏侍琳妃的宫人,如今琳妃有喜,更要事事小心照料,每日饮食起居都要来向本宫回禀。”
小何和映月连忙答应了。
胤禛正坐在床前执了我的手细语,烛火明灼摇曳,映得我雪白丰润的脸颊微染轻红,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幸福的柔和光晕,容色分外娇艳。
皇后道:“琳妃有身孕是宫中大事,必定要小心照顾妥当。太医院中江穆炀最擅长妇科千金一项,昔日三位妹妹有孕皆由他侍奉,是个妥当的人。”
欣贵嫔插嘴道:“江太医家中有白事,丁忧③去了。这一时之间倒也为难。”
我微微蹙眉,想了想方展颜笑道:“刚才来为臣妾诊脉的是太医院新来的刘畚刘太医,臣妾觉着他还不错,又是臣妾同乡,就让他来照应吧。”
皇后道:“那也好。你如今有孕才一个月多,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以免出什么差池。”又对我道:“祥妃与琳妃情同姐妹,一定要好好看顾琳妃。”
祥妃与我恭谨听了。
玉贵人“哎呀”一声轻笑道:“臣妾疏忽。皇上与皇后来了许久,竟连茶也没有奉上一杯,真是高兴糊涂了。还望皇上皇后恕罪。”
胤禛兴致极好,道:“正好朕也有些渴了。”说着问我:“琳儿,你想要用些什么?”
我忙道:“皇上做主吧。”
胤禛道:“眼下你是有身子的人,和朕客气什么?”
我想了想道:“适才臣妾不小心打翻了梅子汤,现在倒有些想着。”
玉贵人微笑道:“梅子汤有的是。妹妹要是喜欢,我日日让人做了你那里去。”
欣贵嫔讥刺一笑:“贵人真是贤良淑德。”
玉贵人赧然笑了笑,正要吩咐宫女去端梅子汤,忽听胤禛出声,“祥妃不爱吃酸的,她的梅子汤多搁些糖。”
我的突然怀孕已让悫妃、欣贵嫔等人心里不痛快了。胤禛此言一出,皇后和玉贵人面上倒没什么,其余几人嫉妒的目光齐齐落在祥妃身上,刺得祥妃浑身难受。我宽慰般拉拉祥妃的手,祥妃心下明了,我有孕她们自然不敢怎么样,只留了一个自己成为她们的众矢之的。只得装作不觉笑着起身道:“多谢皇上关爱。”
祥妃次日一大清早就去看望我,正巧敬事房的总领内监徐进良来传旨,敕封我为正三品贵妃,比祥妃何娜氏蓝儿高了一肩。又赏赐了一堆金珠古玩、绸缎衣裳等稀奇玩意。
我自是喜不自胜,求子得子,圣眷隆重。等到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娘家的母亲还能进宫亲自照拂,一家人天伦团聚。
我谢过圣恩,又吩咐人重赏了徐进良,才携了祥妃的手一同进内阁坐下。
祥妃指着那日换上的“石榴葡萄”的霞影纱,打趣道:“好梦成真,你要如何谢我?”
我道:“自然要好好谢你,你要什么,我能给的自然都给你。”
祥妃以手虚抚她的小腹,含笑道:“我可是看上了你肚子里那一位。何时让我做他的干娘?”
我忍俊不禁:“瞧瞧你这点出息,还怕没人叫你‘母妃’不成,就来打我的主意。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
祥妃笑道:“无论男女,来者不拒。”
“我只盼是个男孩才好。这样我也终身有靠了。”
“是男是女都好。我瞧着皇上如今宠爱你的样子无论你生下的是男是女他都会喜欢。恐怕不必等你的出月子,就又要晋封了。”祥妃以指托腮笑道:“让我来想想皇上会封你什么?婕妤?贵嫔?若是你产下的是位皇子,保不准就能封皇贵妃,与华妃、端妃、悫妃三人高一肩了。”
我笑着来捂祥妃的嘴,“这蹄子今天可是疯魔了。没的胡说八道。”
祥妃笑得直捂肚子,“人家早早的来贺你还不好?肚子还没见大起来,大肚妇的脾气倒先涨了。”
玩笑了一阵,我问道:“皇上一月里总有十来日是召幸你,照理你也该有身子了。”
祥妃不好意思道:“这有什么法子,天意罢了。”
眉庄道:“你瞧我可是受天意的样子?那张方子果然有效,你拿去吧。”
祥妃咬了咬嘴唇,垂首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是怕当日服了余氏给我下的药已经伤了身子,所以不易受孕。”
我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呆了半晌,方反应过来,“确实吗?太医给你诊治过了?”
祥妃摇了摇头,黯然道:“太医虽没这般说,但是这药伤了身子是确实。我也只是这样疑心罢了。”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你还年轻,皇上也是盛年,身子慢慢调理就好了。”想了想俯在我耳边低声说:“皇上召幸你时千万记得把小腰儿垫高一点,容易有身孕。”
祥妃唬了一跳,面红耳赤之下一颗心慌得砰砰乱跳,忙道:“哪里听来这些浑话,尽胡说!”
我见祥妃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服侍我的老宫人说的。她们在宫中久了都快**精了,有什么不懂的。”
祥妃尴尬不过,撇开话题对她说:“热热的,可有解暑的东西招待我?”
我道:“小何她们做了些冰水银耳,凉凉的倒不错,你尝尝?”
祥妃点头道:“我也罢了。你如今有孕,可不能贪凉多吃那些东西。我让白悦她们做些糕点拿来给你吧。”
我道:“我实是吃不下什么东西,放着也白费。”想了想道:“我早起想起了一件事,刚才浑忘了。现在嘱咐也是一样,这才是要紧的事。”
祥妃奇道:“如今哪里还有比你的身孕刚更让你觉得要紧的事?”
我压低了声音道:“我如今有了身孕怕是难以思虑操劳。华妃虽然失势,但是难保不会东山再起,只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而且我冷眼瞧着,咱们的皇上不是专宠的人。我有着身孕恐怕很快就不能侍寝,怕是正好让人钻了空子大占便宜。”
“你的意思是……”
“淳月容貌不逊于曹容华、秦芳仪之流,难道她真要无宠终老?”
祥妃为难道:“淳灵这件事难办,我瞧她的意思竟是没有要承宠之意。”
我微微颔首:“这个我也知道,也不知她是什么缘故,老说自己门楣不高能入宫已是万幸,不敢祈求圣恩。其实门楣也不是顶要紧的,先前的余氏不是……”
“她既然如此想,也别勉强她了。”
“算了。承宠不承宠是一回事,反正让她先来太平宫,咱们也多个帮手,不至于有变故时手足无措。”我顿一顿,“这件事我会尽快想法子和皇上说,想来皇上也不会拒绝。”
“如今你是皇上跟前一等一的红人,自然有求必应。”祥妃微微一笑,劝道:“凡事好歹还有我,你这样小心筹谋难免伤神,安心养胎才是要紧。”
注释:
①月信:古人称月经的代名词很多,如“红潮”、“桃花癸水”、“入月”等。在皇宫内苑,为了怕众多妃嫔乱搞男女关系,便严格记录每位妃子的月事时间。李时珍《本草纲目》有云:“女子阴类也,以血为主,其血上应太阴,下应海潮,月有盈亏,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与之相符,故谓之月水、月信、月经……女人入月,恶液腥秽,故君子远之,为其不洁,能损阳生病也。”
②彤史:帝王与后宫女子同房,有女史记录下详细的时间、地点、女子姓名,因为这些房事记录都用红笔,所以又称为彤史。彤史上还记载了每个女子的经期、妊娠反应、生育等。
③丁忧:原指遇到父母丧事。后多专指官员居丧。古代,父母死后,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并须离职,称“丁忧”。源于汉代。宋代,由太常礼院掌其事,凡官员有父母丧,须报请解官,承重孙如父已先亡,也须解官,服满后起复。夺情则另有规定。后世大体相同。清代规定,匿丧不报者,革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