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王大惊失色,看清来人,正是日月兄弟。
道日怀中抱着太子,将那太子往床上一放,对皇帝道:“皇上,太子已无大碍。”
又掉头看着潘王,笑道:“王爷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这一着罢?你的那个甚么狗屁大师已被我二人除了。”
潘王惊疑不定,目光落向二人身后的窗中,似乎指望那古维再从窗外跳进来。
道月扶了皇帝坐下,道:“不用看,他不会来了。你是束手就擒,还是等我们将你打一顿再抓住呢?”
情势逆转,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潘王,却突然反过来被逼至绝地,有如从云端直摔入绝谷之中。变化之大叫他难以接受,要知他只要被擒,便是死路一条。轻则满门抄斩,重则千刀万剐,诛连九族。如此变迭自是叫他无法接受,心急之下,竟是扼住怀中赵素娇脖子。
“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扼死她。”潘王恶狠狠道。
道月说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着你怀中的女子,若是你亲手扼死她,我们直接就能将你抓住,就算我们不抓住你,她死了,你自己也活不成了罢。你以自己心爱的女子为质,实在愚蠢得很呐。”
潘王喝道:“你罗嗦甚么,你敢走上前,我就扼死她。”
道月从容不迫踏上一步,那潘王见他竟置赵素娇性命于不顾,情不自禁退了一步。道月又走一步,他又退一步。
潘王气道:“你当真要把我逼到绝地?”
道月笑道:“有种你就当真把她扼死,我是非抓住你不可的。”
潘王一急,手中就要加劲,却见道月将手中长剑一挥,剑芒射出,打在潘王肩上。潘王立时半个身子麻了,道月抢上一步,随手抽起潘王裤带,将他双手反绑。同时道日解开被捆之人,并施法让他们醒来。
这一次,日月兄弟救太子,伤古维,擒潘王,救皇帝,连立大功数件,皇帝欣喜之情无法言喻,直夸他二人神通无敌。略一沉吟,道:“二位少侠身怀绝技,如能在朝庭任职,那可是朝庭之幸,国民之幸啊。”
其实这兄弟二的道行在同门之中还算中等,若是今日遇到的是血魔,他二人焉有命在。只是这修法之人一向不屑于凡间名利,更极少在常人面前现身,显露本事,是以修法之人虽不少,却极少有人见过。
皇帝乍见他二人飞身腾空,以为他二人道行极高,想起自己今日遭遇,生怕以后还有人对自己不利,有心拉拢他二人来朝中做官。心想若是他二人在朝为官,以后朝庭中有甚么事情都可让他二人来摆平,有他二人在,胜过一百名精强侍卫。
若是换了其他修法之人,自是连连推却,不愿做这累人之事。但日月兄弟二人自小性子顽劣,甚么都喜欢尝试一番,加之日日在山中清规戒律的日子过得烦了,心想做做官也不错。
当即兄弟二人同时拱手道:“多谢皇上抬爱,我二人若是能为皇上效力,自当全力以赴,再所不辞。”
皇帝大喜,道:“你二人连着立了数件大功,朕还不知你们名字呢。”
“我二人乃是兄弟,小人是兄,名为道日。”
“小人为弟,唤名道月。”
皇帝点点头,沉吟片刻,道:“好,朕便依着你们的名字,将你们封作‘日月神侠’,你便是日神侠,你是月神侠。”
二人听得这官名如此威风,连连谢恩。皇帝眼角落向一旁正不知所措的李欣雪,那李欣雪见皇帝目光如炬看着自己,不由双膝一软,求道:“皇上,小女知罪,小女下次——不,是没有下次了,求皇上开恩,饶过小女罢。”
皇帝道:“你叫甚么名字?”
“小女李欣雪,是溯城人士,家中是做保镖生计的。前日家父保一趟镖来到京城,小女便跟了出来,来到京城中,听说这皇宫好玩,仗着自己会几下拳脚功夫,便偷偷溜进来玩了。”
皇帝顿首,又问:“那你为何会在这太子的宫房中呢?”
李欣雪不敢隐瞒,道:“小女昨夜潜入宫中之后,到处游玩了一番,因怕人认出来,便穿了夜行衣。结果遇到……遇到宫中侍卫,他们只当我是来宫中行窃的,便要抓我,我敌他们不过,只得跑来跑去,东躲西藏。这皇宫委实太大,小女懂得进来,却不懂得如何出去了,只得在宫中到处乱钻。一直躲到今日,后来遇到他二人,他二人也要抓我,我狡幸脱身,寻思着白日穿着夜行衣实在太过醒目,便换下了夜行衣。……”
李欣雪说被道月当成公主时,道日回头看看道月,只见他面上通红,将脸转到一边。李欣雪说到她被道日扔进房中来时,皇帝笑吟吟瞧了他二人一眼,旋即目光又移开。再说到被太子掐住脖子,掐到最终昏到时,皇帝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竟有如此胆量,难道以为宫中当差之人尽都是草包一群么?”李欣雪说完后,皇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李欣雪一惊,连连叩拜,口中不住道:“皇上,小女年少无知,擅闯皇宫。下次绝不敢了,求皇上法外开恩,饶了小女一命。”
日月兄弟见她语气带些抽泣,知她定是快要哭了,便双双为她求情。
皇帝笑容可掬道:“好罢,今日有这日月神侠为你求情,朕就留你一条小命,下次若是再敢这么大胆,可要先想想你脖子是否够硬。”
李欣雪连连磕头谢道:“谢皇上不杀之恩。”
皇帝眼角余光又见朱大常与吴山正窃窃私语,沉声喝道:“你们二人知罪不?”
朱大常与吴山惧于皇帝的天子威严,登时被吓得全身不住发颤,将头磕得“咚咚”直响。口中不住道:“皇上饶命,我们二人不知所犯何罪呀。”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们二人只会装神弄鬼,一点本事也没有,倘若当真有本事,怎么只在外面比比划划,就说太子好了。还有,那妖怪出来时,你二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更遑论甚么捉妖驱邪。潘王直夸你二人道行如何高深,一力推荐你二人进宫,如今潘王谋逆,你们便是其帮凶,来人啊,给朕拉出去斩了。”
日月兄弟面面相视,俱是心道:“这皇帝果真大得很,要杀谁就杀谁,也不与人商量。人命都可随便处决,其他的更不消说了。”想到这里,心中凛然。
兄弟二人转念一想,这二道本也无甚么太大过失,皇帝这样就要砍他们的头,自然有些看不过眼。干脆也替他二人求了情。
“皇上,”道月说道:“这两个道人骗人着实不该,但他二人毕竟也是道士,说来与我们也算八竿子打不着的同门。更何况此次我们二人也是蒙他二人带进宫来,才能有幸遇到皇上。他二人虽说骗人,却也无甚大过,不如瞧在我们兄弟面上,皇上再借个人情,饶了他二人罢。”
朱大常与吴山听他为自己求情,不由眼泪汪汪,感激涕零,说道:“多谢你了,多谢你了。”
皇帝险境脱身,正自喜悦。见他二人丑态,微微一笑,点头道:“好罢,今日朕心情好,便饶了你们的死罪。”
那二人一听,当真欣喜无比,又是磕头不断,口中道:“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皇帝摆摆手道:“可别高兴得太早,死罪可免,活罪可不能免。你们二人一点本事也没有,却仗着一身道袍招摇撞骗,玷污道门。”
道月眼珠子一转,向皇帝拱手道:“皇上,臣有个主意,倒可用来惩罚他二人。”
皇帝本已心中有了打算,闻言好奇道:“哦?甚么主意,说来听听。”
道月转头问那二人道:“你们自已想想,你们二人若是卖了,能值多少钱?”
在场众人俱是奇怪,哪有人问别人能卖多少钱的,莫不是要将他二人卖到甚么地方去?当下个个侧耳细听他的惩罚主意。
那朱大常与吴山却是不知如何开口,这大活人自己给自己估价,可是从未听说之事,若是说的贵了,可要被人说自已把自己看得高了。但若是说的便宜,岂不是骂自己轻贱?
左右为难许久,朱大常才伸出五个手指头。道月大奇:“五十两这么便宜?”
朱大常道:“少——月神剑说笑了,小人是说五百两。”
皇帝“哼”了一声,“你二人也值五百两?”
那朱大常心头一跳,顿时缩头缩脑不敢说话。
道月“嘻嘻”笑道:“无妨,他说五百两就五百两。你们好好听着,既然你二人值五百两,那就到街上去乞讨,讨来的钱就用来赎身。甚么时候讨齐了五百两银子,你们便可得自由之身,白日乞讨,夜晚睡于监牢之中,若是敢有逃跑之心,便即人头落地。皇上,微臣这法子如何?”
朱大常与吴山听完,气得几乎吐出血来,他二人先前还以为道月真的是善心大发。还想着回去以后要时常为这救命恩人祈福请愿,哪知这道月早有预谋,竟让他二人上街行乞,若单单是行乞也就罢了,还要将乞讨来的钱用来赎身。只恨自己没长铁齿钢牙,不能一口咬断这小子的脖子。
此时在场众人早已被逗乐,皇帝亦是笑容满面,好一会儿才道:“此法甚妙,来人啊。”
几名侍卫进来,皇帝吩咐侍卫几句,将他二人带了出去不提。
之后皇帝又将目光定在潘王身上,许久才开口道:“王兄,昔日朕自信待你不薄,你不来上朝,朕随你。你当着别人面前骂朕,朕也不与你追究。你回到朝中拉拢群臣,朕虽知道,却也从不找你的麻烦,你偷偷来宫中私会宣妃,这本已是重罪,朕也念在你对宣妃一片痴心的份上不加阻拦。”
那赵素娇惊道:“皇……皇上原来知道?”
皇帝也不答她,又对潘王道:“你当朕甚么都不知道,其实朕只是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之机,怎料你不顾兄弟之情,竟要下手杀我。事到如今,说甚么也没用了。”
那潘王自知大势已去,硬起脖子道:“我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都是你一句话,何必来假惺惺?”
赵素娇垂泪不已,护在潘王身前道:“皇上,臣妾自知再说甚么也无用,但潘王好歹是皇上的兄弟,求皇上瞧在臣妾面上,饶他性命罢。”
潘王将脸转到一边,冷冷道:“你走开,我不要你同情,方才你为他向我求情,现在又向他求情,这算甚么?我又不是乞丐,受不起宣妃娘娘的这天大人情。”
赵素娇闻言,更是泣不成声,皇帝道:“宣妃,你不用为他求情,朕意已决,谁也不用来劝。”
说这话时,皇帝有意无意看了日月兄弟一眼,似是怕他二人又来劝自己饶了潘王。但日月兄弟心想这潘王心地太坏,连自己兄弟及侄子也要杀,留在世上实在是个祸害。当下也不出声。
皇帝叫了人,下旨将潘王砍了头,仍按王公礼仪下葬。至于那边华曾经扼住皇帝脖子,他自然不能让他轻意死了,于是吩咐将其千刀万剐而死。日月兄弟起先不知“千刀万剐”是甚么,后来知道是将犯人身上肉一片片割下,让其痛苦而又不立即死去的酷刑,不禁脊背发凉。
那林雄与一众侍卫不知发生何事,自是无罪。皇帝也不责怪于他们。皇帝将众人一一点过,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始终未提到赵素娇。最后皇帝命人将李欣雪送出宫去,又邀日月兄弟在宫中多住数日。日月兄弟知他面上是一片好意,实际是怕再有奸人来犯。当下也不推辞,反正宫中还未游玩够,索性便答应下来。
眼见众事已毕,皇帝便要摆驾回自己寝宫,哪知才走到门口,便有个太监急急来报。
“皇上,大事不好。”
皇帝问道:“发生何事了?”
那太监道:“禀皇上,那——那潘……潘王爷被人劫走了。”
皇帝龙颜一变,诧然道:“你说甚么?”
那太监道:“那潘王被送到法场,正待行刑,哪知突然狂风大作,扫得众人睁不开眼。那怪风起了有一会儿,风停之时,那潘王就不见了,地上只留一条铁链和……和几行字。”
皇帝道:“甚么字?”
那太监不敢隐瞒,结结巴巴道:“江山之仇,夺妻之恨,势同水火,不共戴天。今日之耻,来日必雪,加倍奉还。”
“甚么?”皇帝气得龙须吹起。
那太监吓得抖得筛糠也似,连声道:“那是潘王留下的,与小人无关啊。”
皇帝喝了一声:“滚。”那太监连滚带爬跑得飞快。
皇帝兀自喃喃道:“能刮起狂风的,必定又是甚么妖怪了,那妖怪会将他带到哪里呢?……是了,他以前有许多心腹手下都在三白城,如今他逃难,说不定就会去那些手下的家中避难。”
道月胆子较大,上前道:“皇上心绪不宁,不知我们有甚么可为皇上排忧解难的,若有用得着我们二人之处,定当万死不辞。”
皇帝听了极是舒坦,点头道:“好,那潘王极有可能去了三白城投靠其旧部下。朕要你们微服私访到三白城去,瞧瞧他是否真的躲在旧部下之处。若是遇到了,抓回来朕亲自发落。”
于是日月兄弟在宫中住了一夜,当夜,皇帝在宫中设宴,宴请君臣。日月兄弟自也在其中,道月喝酒吃菜,心中想的却是那公主不知长得甚么样子,就算没有彭粉娟那般绝世容颜,至少也该与李欣雪不相上下。
皇帝似是知他心间,宣来公主,日月兄弟一看,却是叫人大失所望,那公主腰粗似水桶,一张肉饼脸,说起话来娇声嗲气。道月看得心底直摇头,几番欲吐,本来还想借机与那公主相识,但一见面,还是免了。
道日见道月忽而皱眉,忽而面露嫌恶之色,神情怪异,不知他心中想的甚么。
这皇宫大内不比寻常人家。便是床榻也是锦被兰衾,舒适暖和。日月兄弟哪曾睡过如此舒适的床榻,几乎一闭眼便沉沉睡云。经过一夜休息,次日,皇帝给了他二人一道捉拿潘王的圣旨。又着人将日月兄弟送出宫去。二人便这么马不停蹄赶向三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