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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月华殿的正北面,是绣心阁,婉淑妃的住处,那是皇宫中最是精致奢侈的地方。

现在,我与碧荷便正沿着这个宫殿的侧门往后面走着。珍儿说,绣心阁的后面过了一个亭子再转一个弯便是桃园了。我小小的脑海里只顾着描绘那桃花遍地的美景,想像着自己立在桃花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么,到底是我比花娇,还是花比我艳?心底偷偷的笑自己不知羞,竟然想和那艳绝的桃花论个输赢。

脚下一歪小小的身子差点便摔倒在地,往下一看,才发觉本来平滑的大理石地面陡然的换成了青石铺就的小道,周围的环境更是阴森凄冷。本来已是下午将近黄昏的时间,这会太阳一斜更是显得寒气逼人,幽黑吓人了。

而身边的碧荷,才发现碧荷一样也是模不着头脑,而她的小脸已经被吓成苍白一片,全无血色。拉着我的手抖个不停:“小姐,我,我们快点走出这个地方吧。”

握紧她的右手:“别怕碧荷,这里是皇宫内院,不会有什么的。你看,前面不是有灯光了么。”

碧荷睁大眼睛往前看:“是真的哎,小姐我们快走,顺便可以问问路怎么回月华殿,这会太子肯定等急了呢。”说完拉起我便跑,小孩子心情显露无遗。摇摇头,我只得跟在她的后面跑去。

前面,真的有宫殿。破旧的大门正在努力的闭合着,中间已经被风吹的走形有些弯了,那镂雕的花纹已被损耗的看不出形状,只余正上方一块大的门匾,幽幽的几个字在那盏宫灯的照耀下模糊可辨,坤宁宫。

坤宁宫?只是,一般,这里不是应该为皇后居住的地方么?怎会如此残败?

脑子里有些转不过来的念头,怎么想都想不出。这里,是不是该进去的地方呢。要知道,皇宫内院,可不是随处都能乱闯的。只是,不进去找个人问路,今晚的月华殿恐怕便会翻了天吧。

定了定心思,我轻推了一下宫门。竟然,一推就开了。

打了个手势给碧荷,两个人悄悄的走了进去。路上,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只有偏殿的一个房间内亮着灯,招了招手示意碧荷跟上,悄悄的走到了房门前。正想敲门,里面却是有声音传了出来,熟悉的让我一惊。

那个声音,竟然就是——婉淑妃。

还有一个声音,却是我所不熟悉的。温温柔柔,婉转清脆如黄莺般的好听,却又夹杂着一丝让人不可小觎的威严,另人不得不仰视的那种,听其音已是如此,那么,这个人,到底会是谁?这样的人,怎么又会和婉淑妃在这残败的坤宁宫中一同出现?

摇了摇头示意碧荷看着周围,我掂脚悄悄的贴近门边想搞个清楚。

门内显示是两个人。婉淑妃的声音一如往日的张扬:“箫皇后,箫紫晴。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好说?”

另外一个人,竟然便是当今皇后,迟国第一美女,琴棋诗书画各领风骚皆一绝的那个——箫紫晴!

婉淑妃哈哈大笑:“箫姐姐,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

箫皇后轻笑,含了一丝的轻蔑:“那件事是谁主使的,你心里一清二楚。倒是妹妹今天前来本宫这坤宁宫,为的何事?就不怕沾了这坤宁宫的污秽?”

“本宫,本宫,我恨的就是你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我与你同日入宫,同日受封,为什么你便是皇后,而我,当时的我连个妃都不是?论家世,论才貌,我又差你哪点?而你,还自以为是的为我进言,同情我吗?箫紫晴,当你贵为皇后时,我们的友谊便已经完了。事到如今,你还在痴心妄想的等着圣上吗?哈哈,他现在可是天天宿在我的绣心阁呢。”

这声音里竟然含了那么多的味道,无奈,心酸,倔强,嫉妒,狠绝——

这样的人,这样的婉淑妃。这个人,绝对的可怕。

“妹妹,何必呢?人生最忌执着,而心一旦入了魔,便再也回不了当初。你可知,这皇家的后位,也并不是我所想要的啊。”

一股沉重的无奈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是呵,一入宫门深似海。荣华富贵,一世荣宠,御封的后位——

这些,都不是我所要的啊。西楼黯,这是你强加给我的。原来,生活竟是如此可笑。看不透时,天天想悟得透它。现而今,看的透了,明白了,才发现,人生还是如此的——无奈。

只听的婉淑妃换了清冷的声音:“姐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我的来意,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吧?”

“妹妹,你我姐妹当真要走到如此地步?”

“我说过,你我姐妹情份已断。而今的你,只是我夫君的元配,我儿子登上皇位的阻碍。”

“所以,你,必须——死。”

这话,是咬着牙从婉淑妃嘴里声色俱厉的低吼出来,让人听得宛若地狱般的阴森可怕。

冷寒,寂静。只听的到风中飘舞的枝叶轻响。

——半天,无语。

周遭的环境阴冷的可怕。从心底感受到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杀机,仿佛地狱般的阴森。我的身子竟然不受控制般的颤抖了起来。

难不成,婉淑妃竟然要——

杀皇后?

皇上,在哪里?

究竟,又,是谁——

给的婉淑妃如此大的权利,竟然敢私下逼杀皇后?

门外面的我,瞬间被惊吓住了。虽然早就清楚后宫的勾心斗角,你来我往的勾当,可这样真实的残忍暴露在面前时,还是被吓到了。

“本宫可以一死,只是本宫的今日,便是你婉淑妃的明日。另外,本宫必须要你发誓,善待太子,一生不得打皇位的主意。否则,你儿西楼春必不得好死。”

“——婉妃,这誓,你可敢发上一发?”

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清脆,好生沁人肺腑。

周围的温度瞬间冷到了零度。半响,无语。

婉淑妃轻笑:“那么,我今个便发上一誓——以我儿的名义,也好让姐姐走的心安。”

周遭已经完全黑不见影了,又是一阵的寂静。

房间里传出玻璃瓶落地碎裂的声音,我的心也纠成了一团,难过的无法呼吸。

——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婉淑妃的脚步声向门外走来。情急中一拉正在前方不远处探风的碧荷闪进了旁边的房间。还好,这是黑夜。还好,这是冷宫般的坤宁宫。还好,旁边的房间门是虚掩的。三个还好,竟然凑成了我们的好运。

脚步声渐渐远去,坤宁宫的大门吱呀一声又被人虚掩了。

探了探头,确定婉淑妃走远了,急忙拉着碧荷推开了刚才的那扇门。

轻轻捻了将要息灭的点火,只留一点余光,正中镂空描漆座椅上斜倚了一个女子。

——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高贵,无尘。飘逸,孤芳。脸色苍白,虚渺的眼神给人以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这样的女子,应该是身处九天之外的仙界。而不是这被污染了的人间凡尘。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箫紫晴微微扬了扬眉,好看的眼睛中布满了疑惑:“皇后娘娘,民女凤若惜,家父定国大将军凤轻寒。”我小声的为她解惑。

“你,是凤若惜?当今圣上御封的凤府太子妃?”箫皇后挣扎着要起来,只是全身虚软无力,刚一起身便又跌在了座椅上。

“是的,我是凤若惜。娘娘您别动,有什么话吩咐便是。”

我的眼晴里充满悲伤。这样的一个温柔若水的人,就要永远的离开这个尘世了。而自己,竟然就眼看着她被婉淑妃灌了毒药却无能为力,一瞬间竟是满脸的自责与痛悔,一时间连抬头看向箫皇后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说,你是若惜,可有凭证?”

不愧为皇后,事到如此还能如此条理分明。轻轻一抬手,腕上的白金紫玉镯露了出来。我知道,如果,她真的是皇后,她必定知道这个事物的来由。

果然,箫皇后的脸色温柔的笑开了。如花般的粉艳动人。

“惜儿,总算是天可怜见,让本宫在死之前遇到你。本宫已没有多久的时间,你们也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如果我猜的没错,婉淑妃的人马上就要到了。现在,趁着本宫毒素未发,本宫,有些事必须要交待与你。”

碧荷自动的去外面守在了门外。而我,便面对面的站在了萧皇后的正前方。

“真的,没救了吗?”

“若惜,本宫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别浪费时间。也别——让本宫留有遗憾。”

“若惜,生与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不是瞬间毙命的毒药,也不是虚无可见的鬼神,也不是一刀毙命的伤,而是——人的心。本宫死后,这皇宫便是婉淑妃的天下。而她,一定会再向太子下毒手。太子——一日不死,她心不绝。放眼整个迟国,能够保全太子的,也便只有你们凤府,所以,本宫求你,保太子十年安稳。”

殷切的语气,期盼的眼神,那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保护和期盼她的儿子能够平安一生的神色。那眼神里面有着太多的柔软,以及期盼。如果我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完全可以不去理会这种眼神。

只是,我不只是六岁的凤若惜,还是二十五岁的云心然。我,不忍不懂。我,也不能不懂。

“孩子,你是一个好孩子。本宫知道这些事是难为了,只是,本宫别为选择。”

“娘娘,你以为,我们凤府真的能够与婉淑妃他们一争?我的爹爹只懂行军布阵,而我,只是一个七岁不到的小孩子。”

“您——”

“就那么信任我们凤府能够保全太子至登基?”

时间,静静的滑过。灯火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照在箫皇后的苍白无色的脸上幽暗幽暗的,给人一种绝望般的神色。就在这时,大门外忽然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以及,阵阵的呼喊声。

“不好,本宫的毒已经控制不住了。还有,记得本宫的话,若惜。快点走你们。切记,千万不可以被婉淑妃的人看到。否则,别说本宫的事情,你们的命也定将不保。”

嘴角,已经有一丝的血渍溢出,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浓浓的哀伤彻底包围了箫皇后。大门外的人声越来越近,已经马上就到了坤宁宫。一咬牙我转身走出了房门,拉着碧荷躲进了隔壁的房间。

无能为力的感觉充满了整个的心神。绝望。看着箫皇后的生逝,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明天。想起箫皇后这般的无双绝色,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逝在了这个皇宫。心底冒出丝丝的冷气,冷的我几乎窒息。

——好一个皇宫。

——好一个,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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