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敲响,林小悠一边嘴里念着来了来了,一边小跑过去开门。
“嗨!”她欢脱地向一高一矮两个男性打招呼。估计这就是马赛柯的朋友,和他朋友的侄子了。
个子高的男人叫做郭大胜,是马赛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算是他的同事。他今天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西装,尺码似是量身定做般合体,衣服的材质亦是剪裁得体,质地上乘。只是他的脸嘛……就长得有些不敢恭维了,简直可以说是和身材完全相反。
郭大胜长了一张丑到极致的脸——嘴巴很大,鼻子很小,眼睛也小,即使全力以赴地睁开以视他人,也会给人感觉他像是没睡醒一样。而眉毛呢,竟然是一高一低。特别他还留着足足垂到肩膀长度的头发,如果穿着邋遢一点,简直就是个没有作为的中年艺术家。
“你是林小悠吧?马赛柯之前和我提过你好几次。”随着他说话时所引发的小动作,额前几缕黑发随意地散了开来,“我叫郭大胜,和马赛柯在同一所学院里面工作。”
林小悠刚想回应他的话,那个小个子的男孩也说话了,“小悠姐姐好。”
“你好呀,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叫做陆梓旭,外号豆豆,今年上二年级了,是大胜舅舅的侄子。舅舅在听马叔叔提过你以后也对我讲了一点有关你的事情,听说你是从美国来的,你长得这么好看,是混血吗?”小家伙显得极其古灵精怪。
“谢谢你的夸奖,但姐姐不是混血哦,我的爸爸妈妈都是中国人。”林小悠把身子往旁边一让,甜美可爱地说:“请进吧。”
郭大胜往里面望了望,没看见马赛柯的人影,面露疑惑地问:“马赛柯不在家?”
“噢,他在洗手间呢,你们先请进吧。”林小悠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这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样子了。
“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麻烦你们帮忙照顾我侄子,晚饭时间我再来接他。”郭大胜伸手揉了揉豆豆蓬松的蘑菇头,“你要听话啊,舅舅晚上来接你。”
“放心吧,我会很乖很乖的。”
林小悠真是越看这个小男孩越觉得可爱,萌萌哒,懂礼貌,而且嘴巴还特别的甜。她已经开始因为今天凌晨被马赛柯从睡梦中吵醒,而所说的要把他扔到电影院去的气话感到抱歉了。
郭大胜离开以后,林小悠把豆豆领到客厅里面,把自己从纽约带来的许多中国买不到的零食都拿出来招待他。豆豆并不是很好吃,但毕竟是小孩子嘛,见到新奇的零食总会忍不住想要尝一尝鲜。
“郭大胜来过了?”从洗手间里出来后的马赛柯,一眼便瞄到了正坐在沙发上和林小悠有说有笑的豆豆。
“嗯,说晚饭时间再来接豆豆。”林小悠伸手在豆豆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多可爱的小家伙。”
马赛柯没有答话,仔细地打量起豆豆。他发现这个小男孩很瘦,整个身子都是细细的,虽然马赛柯不知道像他这样八九岁的小男孩到底怎样算是标准,但他还是觉得他太瘦了。
恩,一定很挑食。说不定是个很难伺候的熊孩子。
但此刻他眼中的熊孩子,却是对他露出如夏日阳光一样的暖暖笑容,“马叔叔,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听舅舅说你是全中国智商最高的人,真厉害呢。”
瞧瞧,才多大的年纪就学会溜须拍马了。郭大胜果然带不出好孩子。真是愧对于他姐姐的在天之灵。
林小悠把马赛柯叫到一边,声音很轻地说:“我看他很懂事,而且有礼貌,你为什么之前表现出来的感觉是很讨厌他呢,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以前见过面呢。”
他果断地摆手,“我可不想再和他见面第二次,有你一个寄我篱下的已经够头疼了。”
林小悠微微一笑,余光看到豆豆嘴里含着一块M&Ms的巧克力糖,吐出来瞧瞧又吞进去,顿时觉得这个蘑菇头小正太真是可爱死了。她悄悄地问马赛克道:“诶,马博士,你干嘛对他这么不耐烦呀,难道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显然马赛柯也看见了豆豆刚才的举动,他面无表情地反问回去:“难道你不觉得他很恶心吗?”
林小悠对他翻了个白眼,跑去和豆豆重新坐到一起,问他要不要弹钢琴——因为林小悠之前在马赛柯的书房里发现了一架亮白色的大钢琴。
豆豆似乎对钢琴很感兴趣,连连点头,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呀好呀。
“马博士,我们可不可以弹你书房的钢琴?”林小悠对他试探性地询问道。
马赛柯没有说话,朝她们两个的方向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对了马博士,既然你什么都特别精通,那钢琴的音域范围你知道吗?”林小悠牵着豆豆的小手,一边向书房走去,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
马赛柯似乎对她会问出这种而感到一丝不屑,头也不抬地说:“钢琴由88个琴键——52个白键,36个黑键,和金属弦音板组成。音域范围从27。5Hz至4186Hz,几乎包括了乐音体系中的全部乐音。而钢琴也因为它宽广的音域和绝美的音色,被称为乐器之王。”
“马叔叔你真厉害。”豆豆咬了咬下嘴唇,“那你会弹吗?”
“当然,”他这才算是把目光放到和他进行交谈的对方身上,“不然你觉得我家里摆这么大一台钢琴是当盆景的?”
“卡农会弹吗?”豆豆兴奋得手舞足蹈,“我在音乐课听老师弹过,好好听的!”
“卡农未免太简单了。”马赛柯起身走到豆豆的面前,“你想听任何钢琴曲都可以。”
“那……那……”豆豆毕竟还小,知道的钢琴曲非常有限。这个时候林小悠插话进来说:“Croatian Rhapsody,如何?”
“小悠姐姐,靠什么啊?”豆豆仰起小脑袋,一脸不解地问。显然,这句英文根本不在他所能够理解的范畴之内。
“中文意思是克罗地亚狂想曲,是一首很难弹的曲子哦!豆豆,你猜马叔叔会不会弹呢?”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马赛柯已经走进书房,坐到钢琴前的椅子上面,他用右手在琴键上轻扫而过,声音平静地说:“开始了。”
马赛柯进入状态很快,他的指尖更是如同野马奔腾驰骋在草原一般,飞舞狂旋在钢琴键上。从他指间传出的乐章不断地肆意流淌。林小悠想要转身去倒杯水,可是眼神像是被钉在了马赛柯的侧身上,怎么也移不开。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自他指尖弹奏出的如此明快,甚至是疯狂的节奏,真真切切地描述出饱受战争创伤后的克罗地亚——灰烬中到处是残垣断壁,夕阳倒映在血泪和尘埃之中的悲惨的画面。
在如此激昂高亢的旋律中,林小悠仿佛真的感受到克罗地亚战后,尚未散去的硝烟在空气中四处弥散,天空有些低沉,似乎是雨水的前兆。云朵在天空中呈现出一种忧郁的灰色。尘埃在空气里飘摇,最终落定,回归泥土……
她怎么也想不到,马赛柯的钢琴竟然弹得如此之棒!
一曲告终,几乎是在几秒钟的窒息感以后,豆豆才大声地惊呼出来:“哇哦——!马叔叔,你简直就是莫扎特嘛!”
马赛柯笑着起身,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叔叔我可不想成为莫扎特,毕竟他35岁就英年早逝了。”
哎……林小悠不禁暗自叹一口气。这人……还真是一张口说话就原形毕露了。怎么就不能稍微讨点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