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墨院后门外是一条长巷子,很少有人路经这里,张楚阳一手牵着一匹马,将一根马绳递到灵絮面前,灵絮从容的接过看着他一脸悠闲,心中不解‘公子不是要教我医术吗,骑马干什么’
他嘴角轻轻一扬,笑得如雨后桃花,料峭如画‘本来还想问点什么,看你又没事了也就不问你了,上马吧,去了就知道了,这对你可是很重要的’
灵絮尴尬的笑了笑‘公子不说去哪里,我一个小女子怎么敢就这样跟你走呢’
张楚阳饶有兴致的笑着说‘你若不走,那我可就先走了’
‘不要’她连忙说
灵絮拿着手里的马绳,沉默了一会儿无奈的说‘可是我不会骑马’
张楚阳嘴边的笑瞬间僵住‘那不早说’从她手里抽出绳子甩到一边,自己先上了马,又伸出手到她面前‘上来’灵絮犹豫了一瞬,还是把手递上,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谜,还有对他那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和亲近,都让她自己觉得好奇。
张楚阳轻轻一带,将她拉到怀里,策马而去。
灵絮红着一张脸又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两侧的风景,手紧紧地拉着缰绳的一角,生怕会掉下去一样又不敢向后靠的太近,那股温暖的气息会灼伤她的,反正总觉得坐如针扎,记忆中她想从那次摔以后再也没骑过马了吧。
张楚阳看着她一脸害怕‘看你还是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不会骑马就算了,连坐马都不会’
灵絮反口说‘我小时候从马上摔下去过,害怕了,从那以后就再没骑过马了’
张楚阳没再说话,却将速度放慢了些
灵絮紧紧的抱着马脖子,三年前,籍桑第一次跟着父亲上阵杀敌,她担心他,不顾父亲的教导骑着马一路跟着军队追去,却在一个山崖摔下了马,大哥找到她时,她几经动弹不得,浑身是血,籍桑得知情况后赶回,生生照顾了她三个月才能走路,就那次后,她再也不敢一个人骑马
一路上,灵絮都未睁开过眼睛,不知道到了那里,只闻的香气绕鼻,整个人也不那么紧张了
‘睁开眼睛看看,风景挺好的’张楚阳轻声在她耳边说着
灵絮听话的睁开了眼,已是暮春时节,这山道两侧杏花散漫,柳絮飘摇,清香四溢,萦损柔肠,更衬得天地悠悠一派景荣落花处处,仿佛能化去忧愁,灵絮转头对他一笑‘这里是山上吗,好漂亮啊’那一笑,张楚阳一怔,望着她竟停止了前进,她的笑容就如梨花春水一样能沁人心灵,在心灵深处化成一波碧潭,吹不开,散不去。
他淡淡一笑不自觉念出‘何妨醉卧花底,愁容不上春风面’
‘啊’灵絮惊讶的迅速转过头看着前方,双颊羞红,心乱跳个不停,他为什么会看着她念出这样的诗,醉卧花底,这样轻浮的话,后又想到,他本来就是**轻佻的人啊
‘吓到了吗’张楚阳在她身后问道
灵絮点头,依旧不敢回头看他
‘我是看着风景太好了,说句玩话罢了,别红着一张脸跟我欺负你说似的’
灵絮松了一口气,张楚阳随手摘了一枝杨柳,从她身后绕过递到她面前‘拿着坐好’灵絮接过柳枝,心里虽有不明白的,却也不问,总觉得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就会明白的
穿过这一片杏花杨柳,又是一丛密林,从马上下来,放眼望去,偶荡桥边,绿水清清,河柳依依,湖面上的荷叶亭亭玉立,水中隐秘处有一叶小舟,张楚阳将马栓在一旁,拉着她坐到舟上,又执一根竹竿,站在舟头,在荷叶湖中悠闲地飘过,灵絮双手握着手中柳枝,看着这江山绿水,飞鸟香荷,心中却不知怎么,总觉得压抑紧张,不是因为面前这个翩然如画的男子,而是这个地方让她觉得异常的亲切,她伸手轻抚着风中的绿荷,心中微荡着朦胧的欣悦,这感觉,令她坐立不安的四处看来看去
张楚阳回头,眼中有复杂的情绪‘絮儿,过来’
灵絮定了定神站起走到他身边,只见他手指着前方,荷塘不远处,一片桃林花木,因不是季节,桃花早已落尽成沃,桃林深处露出一个小竹舍,在桃木密林间,愈发显的清幽的竹舍宁静安然,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已迷醉‘那是哪’
张楚阳淡笑着说‘那是我师父以往一直住的地方’
‘你师父’灵絮惊讶的眨了眨眼‘是教你医术的师父’
张楚阳点头‘师父是性子寡淡的女子,常年隐居在此,这满池藕荷,和那桃花密林便是师父种的’
灵絮望着那间竹屋,再看这满塘荷叶,忙问‘那她现在还住在这里吗’
他摇头‘师父早已过世了’
‘什么’灵絮听后心中黯然,小舟靠岸停顿的那一瞬,因失神而险些站不稳,张楚阳揽腰将她扶正,她踉跄的抬起头,两人挨得太近,都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灵絮有些脸红的低下了头想推开他往后退去,张楚阳看着怀里的她,轻轻放开,却一下拉过她的手,朝岸上走去,桃木树下各处花草,生机勃勃,长得也格外讨喜,是人都会想去摘下一朵看看
灵絮觉得被他拉着的手灼热滚烫,想抽回去看看那些花,却被他拉的更紧,灵絮盯着他‘你这样拉着一个女孩子,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张楚阳对她摇头,笑的极妖娆‘我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倒是你不好意思吧’
灵絮一急,拿起柳枝往他身上打去‘衣冠禽兽’
张楚阳却任她打了一下,不急不慢地说‘我拉着你是因为这里花草看似美丽,大多是有毒的,沾也沾不得,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误闯栽下的,等你学好医术就知道了’
灵絮睁大了眼睛,这些花有毒,她看着那些美丽绚烂的花,心中疑惑‘真的’
张楚阳笑了笑‘恩,是想试一试她们有多毒吗,也行,反正这些毒我也会解,你去学学当年神农尝百草,也许医术会突飞猛进’说完便要放开她,
灵絮见状连忙摇头,双手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要,我只要你教我就好’
张楚阳兀自一笑,灵絮由他拉着,走到竹屋前里面一阵清香传出,走至里面,室宇精美而不华,摆设也只是寻常用物,简单自然,雕花木床前挂有两道青幔,窗前案几上放一个香炉,案几两侧是两张卧榻,灵絮走至梳妆台前,手缓缓拂过铜镜表面,一股奇怪的感觉涌入心头,这间屋以前的主人是张楚阳的师傅,本应和自己没有一丝关系,可心里的感觉太奇怪了,她转头看向张楚阳,而他似乎清楚她想问什么,说道‘师父生前人很好,平易近人,今天我带你来,是觉得应该这样做,我想师父若还在世,一定会很喜欢你,你有没有觉得很亲切的感觉’
灵絮点头‘我觉得这亲切感很不同,就像是冥冥之中的牵引一样’
张楚阳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灵絮赶紧跟着他出来,屋后的小坡上,竟是一方花丛,花丛前有一个墓碑‘这是’
灵絮柄住了呼吸,那花丛是坟墓,是他师父的墓墓碑上刻的是白净族文字,从小因为四哥哥也是白净族人,而且父亲也曾说她身上有一半白净血统,所以她也学过白净文字,碑上刻着--公孙张氏木槿之墓徒张楚阳立--
乱成一片入脑中轰的一响,思绪乱成一片,险些站不稳摔倒,公孙,张氏,公孙、公孙、木槿,灵絮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身上寒意凌然
想着天下间会不会有这样巧的事,小的时候,爹爹喝醉时,常看着满园的亲手种的木槿,轻声的念着它的名字。
那时她只是天真的以为爹爹是因为喜欢木槿花,而且从小自己手腕上纹着一朵木槿,名字里也有一个槿字,长大了,她才知道,是因为娘的名字是木槿,所以那些木槿花是爹为了纪念娘才种下的,如果不是时事变迁,她现在还叫公孙槿,而不是叫穆灵絮。
坟前立了许久,她坚定的对自己说,这只是巧合而已,这个埋在坟墓里的,只是张楚阳的师傅而已,但她浑身却已颤的不行
‘你想不想知道这个公孙指的是谁’张楚阳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灵絮却连忙摇头,像是他要说一件让人讨厌的事一样‘这个世上复姓公孙的人那么多,你说了我也不会认识的,还是不说了,我只要知道她是你师父,她教了你医术,而你也会教我医术,所以我应该感谢她,你说对不对’
‘可是,大名鼎鼎的公孙将军只有一个’张楚阳看着她目光炯炯的说灵絮身子一怔,有些愤怒的看着他‘我不认识’
张楚阳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有些心疼的上前抚摸她的头,却被她一下躲开了,她不再理会张楚阳停在半空的手,径直她走到墓碑前,白净族的人有一个习俗,如果去拜祭死去的亲人时,一定要在墓前插一支柳枝,以示长留不忘
灵絮将柳枝插在墓前,跪在柳枝旁微微淡笑着说‘张夫人你好,我叫穆灵絮,很高兴见到你,我现在跟着你的徒弟正在学医,他不肯收我为徒,所以我也只能叫你夫人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学医的’
话还未说完,本是阴凉的天气,光洁的额角却溢出了许多汗,她依旧笑着用衣袖擦了汗,继续说道‘夫人,我娘也是学医的,如果你还在世,等我找到我娘的时,或许你们还能切磋一下呢。
‘张夫人,我虽没有见过你,但我可以感觉出来,你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常来看你的,会常来陪你说话,你在这里就不会觉得闷了’只是家常的一番话,她却像是说的很累一样,说完,她回头看着在不远处的张楚阳,他的目光里有说不清的神色,让她有些心惊,随又对他浅浅一笑
张楚阳也看着她的眼睛,眼中的情绪捉摸不定
‘这箱子里面的医术都是师父手撰,是她毕生的心血’张楚阳指着床边的一口箱子,又从里面挑了几本书出来‘这几本你先拿回去看着,要学医术总的要先把各种基本的草药弄清楚才行,看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灵絮伸出手缓缓接过,他看着她接书的手明显地在颤抖,似笑非笑的问‘你在害怕什么’灵絮心一抖,将书抱在怀里‘我只是觉得这书的意义太贵重了’
张楚阳将箱子关好,表情淡淡,缓缓说‘那就好好收着吧,以后没事的话,多来这里看看’
许久后,灵絮才点头
在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有很长的一段路上,张楚阳都让灵絮坐在马上,而他则一个人在前面牵着马走,两人虽都未说话,但在外人看来就像是相约出来散心一样,灵絮时不时的看向张楚阳,有些话,总是如梗在喉,无法说出,从那日起,张楚阳便时常陪着她在书房里看书认药,灵絮学的也很认真。
张楚阳对她学医可谓是细心到极点,深怕她有什么不懂,所以每一种药他都要反复讲许多遍。
足足有一个月,她每天清晨一醒来便去书房看书,张楚阳会在她看到差不多后来跟她梳理一遍,她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认真的听他讲着
有时她也会在看书累了便去前院看看弹琴跳舞,和翠朱翠缕说说
有时也有几个爱八卦的姑娘会围在一起讨论外面的一些事,而籍桑的名字每次都在其中,都是都卫王如何风光,如何有勇有谋,感情生活更是丰富多彩,而每次,灵絮一听到便躲开了,渐渐地,时间越久,也不似开始听到那般的不知所措,再往后听到这些,也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