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儿端着洗漱盆走进房门,见自家小姐闲闲地侧躺在床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捧着一本书,几缕青丝柔软地散落至胸前,轻衫便衣,松松垮垮地裹着纤弱的身子,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她的身上,说不出的慵懒散漫。
眉头一皱,悔儿放下水盆,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小姐啊,你怎么又躺着看书了?让姻老爷知道了,又该挨骂了。”
陶乐词放下手中书本,慵懒地坐起来,接过悔儿递过来的毛巾抹了把脸,又簌了口,才淡淡道,“坐得久了,会很累,而且坐着也不甚舒适,更何况我在家里素来是散漫了惯的,加上我这身子骨,爹娘也从来不管,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小姐,咱们现在又不是在家里。”
“是啊,江南巧致,举目所致,一片山水青音,实在是赏景的好去处,可惜这里就是规矩多了点。”
想起行事一板一眼的外公,陶乐词不禁摇头轻叹,宋家是江南书香名门,比起唐家有过之而无不及,早年更是创办了颇具规模的私塾,只是宋家家主宋行知为人有点古板迂腐,就像前些日子看见她躺着看书,登时横眉竖目训了她一顿,说读书人焉能没有正确的坐姿,满口的之乎者也,就连好脾性的她,也听得不耐。
“也罢,反正这江南景色咱们也看得差不多了,每年一次的江南盛会洛神节前几天也看过,离开京城几个月,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前些日子娘还修书一封,要我们早些回去呢。”
说起洛神节,不禁想到一个人,悔儿微微怔忪了一会儿,神色飘忽道,“小姐,你说世间当真有那样的人物吗,我原以为大小姐已经够美了,倾国倾城,一代绝色,谁知道竟还有人长得比大小姐更美,而且那人居然还是男子。”
陶乐词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轻笑一声,她轻敲一下她的脑袋,取笑道,“怎么?莫不是我们家悔儿动了春心?”
悔儿俏脸一红,不依地跺脚,“小姐,人家跟你说正经话呢!”
“是是,”陶乐词笑眯眯地点头,等笑过了,才轻轻叹道,“悔儿,自古红颜祸水,男子也一样。那位公子,形骸放浪,妖孽无双,聘婷灿漫怀中揽,却无半分真心,那种男子,于你于我,是毒药,半点沾不得。”
悔儿点点头,虽然她听得懵懵懂懂,可是小姐说的准没错,而且那位公子,总觉得太危险了,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邪气,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三天后,陶乐词向外公一家辞行。
“你既喜欢读书,便该有个读书人的模样,坐姿端正,举止文雅,别动不动就喊累,古有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千篇一律的说辞,陶如词听了无数次,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偏又顾念着老人家不敢反驳,只得强笑着拼命点头。
“孩子啊,别听你外公胡说,你身子骨弱,禁不起折腾,若喜欢读书,外婆也不拦你,可是一定要保重身子,千万别累着了自己,知道吗?”外婆与娘很像,温婉慈祥,就像此刻丝毫不顾旁边的外公冷眉竖眼,言辞切切地叮嘱,这份温暖,总会在孤寂的时候给予她安慰,让她觉得自己虽然身处陌生的时代,也并不是孤单一人。
临行言切切,陶乐词一一应下,拜别两位老人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