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人没钱的时候就垂头丧气,愁眉不展,如果一下子拥有很多钱财,又会为金钱所累。如果一个平民百姓家里有很多财产,那些当地方官的就会想方设法敲诈他,亲戚邻居也会嫉妒他,少不了给他一个守财奴的称号。如果出门在外带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就会担心被抢劫,形迹稍微有点可疑,又会发生意外的变故,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这就叫做福中有祸。
在秦琼到皂角林的前一天晚上,皂角林发生了一起抢劫案,一伙响马跑到一家客栈把客人的包抢走了。这家客栈的店主名叫张奇,还是一个负责地方治安的小官,官名叫保正。张奇和几个人一齐到潞州府递交丢失东西的状子去了,还没有回来。秦琼刚好来到这家客栈,张奇的老婆急忙出来招呼客人,吩咐手下人把行李搬进客房,把马牵到槽头上吃草料,又命人点灯摆酒摆饭,吃过饭以后,已是黄昏深夜。
张奇被蔡太守问责了十大板,太守让他负责这个案子,命令他带着十来个巡捕继续去皂角林捉拿响马。因为蔡太守认为响马和客店合伙的很多,张奇是店主,所以让他负责,拿不住响马唯他是问。张奇带着人回到店里的时候,秦琼正在客房中,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以为是来住店的人,也没有太在意。
张奇一进门就对老婆说道:“响马抢了财物已经跑了,这个瘟神太守是个糊涂蛋,不分青红皂白让我负责,黑灯瞎火的,我到哪里去抓响马?”妇人点点头,带着丈夫走进房子里,众巡捕都跟在后面,想听听他两口子要说什么。张奇的老婆对丈夫说道:“有个来历不明又高又大的汉子刚才到店里来投宿。”众巡捕听说以后都进房子里来了,说道:“娘子不要回避我们,大家都有责任。”妇人说道:“大家小声点,是有一个人在我们店里。”众人说道:“你怎么就知道他是来历不明的人呢?”妇人说道“这个人浑身穿得都是新衣服,铺盖也是新的,随身还带着兵器,骑得是高头大马。如果说是个武官呢,毕竟会有手下跟随,如果说是个客商,也一定会有伙计,这么齐整的人一个人投宿,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众人说道:“这话说的有道理,我们先去看看他的马。”手下人拿着灯,大家都到后槽上来了,一看那马不是潞州的,是外地的马,心里想肯定是躲避官兵追捕逃出来的。一个人问道:“现在在哪个房子里?”妇人用手指着说道:“就是那里。”众人把堂前所有的灯都吹灭了,秦琼住的房子的灯还亮着。众人轻轻来到跟前,从门缝里偷着往里看。秦琼刚吃过晚饭,把门栓拴上以后,要打开铺盖睡觉,发现被褥很沉,用手摸一摸,里面有硬硬的东西,没法睡觉,只好把线拆开,伸手把硬东西拿出来。原来是马蹄银,用铁锤打扁了,像砖头一样,堆了满满一桌子。秦琼又惊又喜,心里想到:“单雄信啊单雄信,难怪你叫我回到山东以后不要当差了,原来送给我这么多银子,就是在地里挖也要费不少力气,这确是现成的。一定是他怕我不要,暗中藏在铺盖里面,难得单二哥这样有心啊!”秦琼想知道到底有多少银子,用手一个一个掂量,谁知道隔墙有耳,门外有人。
众巡捕看他高兴的样子,小声说道:“肯定是响马,如果是个买东西的人,自己带多少银子肯定知道,如果是个卖东西的人,主人要用天平称量记账,没有不知道数目的,怎么可能拿到饭店里用手掂量呢?这银子肯定是打劫来的,此人一定是响马。”众巡捕先到后面把黄骠马牵着藏了起来,然后从腰里解下十来条绳索,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外,轻轻把绳索拴在房门两边,想用绊子拌秦琼的脚。还要找一个有胆量的人先进去把他引出来。
店主张奇看见桌子上堆了一大堆银子,顿时起了贪心,心里想到:“这些东西来路不明,没地方查,不如我先进去抢几块,有什么好怕的?”就对众人说:“各位老兄,你们不知道我家的门户出入,让我先进去把他引出来怎么样?”众人随口说道:“那就你先进去吧。”张奇一口气吃了两三碗酒壮胆,用脚朝着门上猛一踹,那门栓经常用,年深日久,只听咔嚓一声门就开了。张奇一个箭步冲到桌子旁边,伸手就抢银子。秦琼猛然一看,手忙脚乱。如果没有银子,秦琼一个人坐在房子里,看见有人打进来,招架住问个明白,就能问出道理来。因为满桌子的银子,秦琼不知道来人是捉拿他的,还以为是强盗入室抢劫,一阵怒火往上冲,抬手就打,一个霹雳掌下去,就听嗵地一声,张奇撞在了墙上,顿时脑浆喷出,哎呀一声,气绝身亡。
外面的人齐声喊道:“响马拒捕杀人了!”张奇的老婆一听,顿时嚎啕大哭。秦琼在房子里有点着急,心里想到:“这是误伤人命,如果惊动官府,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反正我也没通名报姓,不如弃了行李赶紧跑吧。”想到这里,秦琼迈开双脚,往外就走,想不到脚下有绊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众巡捕赶紧用挠钩勾住秦琼,五六根水火棍一起打了下来。秦琼趴在地上动不了身,只好用胳膊护着自己的脑袋,任凭他们打,拳头一用力,水火棍都折断了。众人各自拿出了兵器,有钢鞭、拐子、流星铁尺、铁如意等,噼里啪啦往下乱打,秦琼的手脚都被打伤了。
众人将秦琼的衣服扒了,用绳索牢牢地捆了起来,拿来笔墨纸砚让秦琼写口供。秦琼说道:“列位,我不是响马,是山东齐州府刘爷的差人。去年八月,我解押军犯来到你们府里投文,久病在此,朋友赠送银子让我回家,想不到列位把我当成强盗,误伤了人命,等见了蔡太守就明白了。”众人哪里肯听了他的话,把银子都收拾起来,当成赃物开了数目,又把黄骠马牵了出来,把秦琼抬到马上。张奇的老婆请人写了一张状子,众人一起离开皂角林朝潞州城走去。这是秦琼二进潞州。
到了潞州城门口已是三更天,一个人对着守城的人高声喊道:“在皂角林拿住了响马,响马拘捕伤了人命,我们要进城报告蔡太爷知道。”守城的人一听,不敢怠慢,赶紧去击鼓报告蔡太爷。蔡刺史立即吩咐巡逻官打开城门,将这些人押进府里,让斛参军审问。巡逻官领命打开了城门,押着这些人来到参军厅。这参军行姓斛斯,名宽,是辽西人,在睡梦中被喊了起来,肚里的酒还没有清醒。让人点上灯先录了口供,听见说道:“获得贼银四百两,有马有兵器,一定是响马。”斛参军厉声问道:“大胆响马!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快快从实招来!”秦琼急忙说道:“老爷,小人不是响马,是齐州的公差秦琼,去年八月押解军犯来到这里,本府的蔡太爷还给我回过批文。”斛参军说道:“你八月领了回批,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这里,是不是附近还有窝点?”秦琼说道:“小人因为有病耽搁在此。”斛参军问道:“这银子是从哪里来的?”秦琼说道:“是朋友送的。”斛参军说道:“胡说!现在的人一个钱都舍不得花,怎么会送给你这么多银子?等明天到你的老窝拿住你的同党,就知道失主是谁了。为什么又打死了张奇?”秦琼说道:“小人十九日晚上在张奇店里投宿,忽然张奇带着很多人闯入我的房子,小人以为是强盗,失手打了一下,他自己撞到墙上死了。”斛参军说道:“看来你拒捕杀人也是真的。你的回批现在何处?”秦琼说道:“已托付友人带回去了。”斛参军说道:“这更是胡说了。你把来潞州投文时住在何处,生病时在谁家养病,一一从实说来,我好让人前去对证。”秦琼只得报出王小二、魏玄成、单雄信几个人,斛参军一一记下,让人点明赃物,把秦琼押回监狱,等到明天把窝主都拿来再审。
第二天,斛参军拜见蔡刺史,说道:“昨天老大人交给我的人犯,在房中拒捕杀人的叫秦琼,自称是齐州的公差,来这里投过文,却没有回批。并且带了很多银子,有马有兵器,非常可疑。张奇虽然死了,还没有检验尸体,而且还没有查明失主是谁,同犯有哪些,所以还没有结案。”蔡刺史说道:“这是个大案,你一定要仔细盘查,认真审问。”斛参军回到参军厅,立即命人去传唤王小二、魏玄成、单雄信等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