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瞳的心肺彷佛被什么绞动着,她难受极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努力的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卷缩成一团在冰冷的地上……
寂静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空间里。
她听到了自己压抑至极的哭声,又听到了仇逝蛊惑般的声音在她耳边突兀的响起。
他将一个冰冷冷的东西扔到了她的脚边,再次伸过手摸了摸她的头颅,目光十分温和。
“安瞳……杀了你父亲……你就不会这般难受了。”
杀了她的父亲后?
她就真的不会那般难受了吗……
在安瞳还在琢磨着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双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移动了起来,她目光空洞得彷佛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没有再流泪。
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像个被人操控的傀儡般,一步步走到了苏元颢的面前。
一步步跪在了他的面前,然后抬头望着他。
她的眼前突然掠过了许多雪花般的画面,有她刚刚回到苏家的画面,也有她第一次见到苏元颢的画面。
还有——
他深夜站在庭院里,高大的身影沉寂无声盯着她窗户的画面。
她知道他在外面看着她,她一直都知道的。
那时候她刚与阿迟分离,每日晚上都辗转难眠,被心病折磨得痛不欲生,他生怕父亲的询问和介入会加深她的痛楚。
所以他一直默默站在窗外——
等着她入睡。
她知道,他这是他用父亲的方式,去守护她。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可是,她为什么又举起了手上冰冷的刀刃……
为什么?
安瞳双目失神般望着父亲那张沉默镇定的脸,而后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彷佛失声了一般。
干涩的喉间……竟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苏恬,竟也生生将自己的手背咬出了血,生怕自己发出半点声响,她高贵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痛楚。
她该高兴的,不是吗?
只要安瞳亲手杀了苏元颢,等她清醒过来知道真相后……
必定会陷入疯魔。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亲眼目睹着安瞳一步步失去自我,然后一步步陷入疯魔。
可是,她在害怕。
害怕什么呢……
她在怕,怕安瞳真的杀了她的‘父亲’。
那个给了她二十年亲情和宠爱的男人!!那个比仇逝更像她父亲的苏家家主。
可笑的是。
她哭着又笑着的同时,突然脑海里奇异地浮现出了孩童时期的画面,那时候她虽有宠爱她的三位哥哥,可她却没有一位真正的朋友。
她幼时身体孱弱多病,其他的小孩子都不愿意跟她玩,也总爱欺负她。
直到她遇到安瞳——
不,是她早有预谋地去遇见她,接近她,然后成为她的好朋友。
她觉得这女孩笨极了,竟半点也瞧不出她的冷血心肠,还傻乎乎地将她视为好友,甚至不惜冒险跳入冬天的河川里去救她。
世间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可偏偏教她遇上了。
遇上了,可为什么‘她’偏偏是苏家的女儿,而她为什么从出生就被安排在苏家,被安排去强取豪夺‘她’的一切。
她还记得,仇逝找到她的那一天。
他高大昏暗的身影挡住了她头顶上的所有阳光,他幽深的眼眸盯着她恐慌的眼睛,神情那般残忍又温柔。
一字一顿说道。
“我才是你亲生的父亲,你只不过是我安排在苏家的一只棋子罢了……”
“想要保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吗?那就找到她……她叫安瞳,她和你同年同月生,只要你毁了她,你就可以不留余地保留你现在的所有一切。”
“不然的话……你失去的不仅仅是你现在的家人,你的自由。”
“还有——死的人也将会是你。”
他当年告戒她时的可怕声音,似乎还在她脑海里徘回着……
可苏恬的记忆深处,还有一个很深很深的画面,初夏的桂花树下,有个女孩笑着拿着她爷爷亲手给她做的唯一一份麦芽糖递给了她。
她奇怪的问她。
“给了我,那你自己呢?”
女孩傻乎乎咧开嘴笑了笑,回道。
“哎没办法啦……谁叫你是我的好朋友呢,我看着你开心,我也就很高兴很高兴了。”
她还记得,第一口咬下麦芽糖的滋味,很甜很甜,钻入心里的那股甜劲和温暖,她至今都还记得。
如果没有苏家,没有仇逝。
甚至,没有伊赫……
苏恬时常在想,是不是她和安瞳就可以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了?没有背叛,没有仇恨。
两个人,都不会像如今这般痛苦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