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掌起灯来细看那男子,正是赵元休。本以为他已睡着,却细看时,见他眼睛还睁着,一动不动地望着刘娥。碧云又看他眼神里似有些不对,也不知何故,只跪下请罪:“奴婢当差不力,还请王爷责罚。”
赵元休挥了挥手让她起来,细语温柔问道:“你又无错,何故要受罚?”又看那刘娥还是未醒,问道,“她怎么样了?大夫来瞧了,可是怎么说?”
“王爷不必担心,大夫来瞧过,只说是急火攻心,无甚大碍。”说着,又从衣袖中取出那老翁与她的纸,交予王爷,禀明道,“那大夫还说了,姑娘多半患的是心病,说是这副药方只有王爷能解。”
赵元休接过纸张,看那上头两行蝌蚪般的字,想起先前去找乳娘对峙时的一番话,将这两桩事一并串联,暗暗直道“好”,这才喜上心头:“果然是神医!看来真能让娥儿病体痊愈!”
想这碧云哪解其中意思,只说得她一头雾水,这刚要问,又见碧霞捧着呈着药碗的漆盘进来,嘴中还边道:“大夫可说了,这要可要趁热用了,不然可就不作效了。”说着将药碗放到了桌上,因前是低头而行,而此刻猛地头一抬,正好撞见赵元休,忙吓得不知所措,赶紧欠了身子:“王爷金安。”
“快些免礼。你说你们姊妹是怎生回事?见了本王,都如此惶恐无策的?”赵元休故意嘲笑道。
“咱们哪敢和王爷相提并论,我们不过是奴婢,而王爷您才是主子,哪有不怕之理?”碧云辩道。
“哦?”赵元休挑动了眉毛,又问,“那平日间怎的不见如此?”
“王爷还说呢,您这突然出现在咱们这等奴婢之间,倒好比那耗子见了猫儿!”碧云借着他的话打趣。
赵元休此时看过这碗汤药,又望着手中纸笺,似是想起什么,看见碧霞刚端药回来,则向她打听:“那大夫现在何处?”
“奴婢已将他安在后院小宅歇下了。”
赵元休“哦”了一声,又吩咐她二人:“那大夫杏林妙手,能助娥儿回春,本王自然要亲自答谢才是,你们都在这儿好生照顾姑娘罢。”
“是。”二人皆允了诺,赵元休才出得房门。
碧云望着桌上汤药,忙端了过来,让碧霞去扶起她的头,自己这儿才为她用药。不过虽倒有些困难,还是将汤药帮她喂下。
这厢喂了药,碧云又叫过碧霞:“你且去备些晚膳,想姑娘近一日水米未进,少时醒了,总归要用些膳食补补身子,瞧姑娘这样子,都快虚透了。”碧霞听从了她的吩咐,这便下楼命人传膳。
却说这楼上,碧云守着床边候着刘娥醒来,不知哪来寒风一阵,吹得刺骨冰冷,一看却是那窗子依旧开着,为怕寒风吹冻着刘娥,替她盖紧了锦被,随即去关了窗户,回头再去床边看刘娥脸上神色,显是同先前不是一般,红润了许多。心中只念:这老翁果然不同常人,竟有如此绝妙医术。此时再看刘娥,见她眼珠有些转动,连同手指都有了动静,明显是不曾看走了眼。看她有了反映,笑道:“姑娘!姑娘可醒了!”
果然,刘娥此时才微微睁开了眼,只是看东西却是迷迷糊糊的。不过倒让碧云喜极而泣,禁不住两泪双降:“姑娘……姑娘……你……你……可醒了。”
刘娥睁开眼来,不想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碧云,喘着口气,问道:“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碧云忙抹去了眼泪,喉咙哽咽:“姑娘打秦国夫人那回来,身子就开始不适,昏迷了半日,可把奴婢吓坏了。”
刘娥想起今日之事,不知怎的,只觉是头痛难忍,想起秦国夫人同自己所说之语,此刻又耿耿于怀,令人心中添堵。
这时候,碧霞也上楼送来膳食,一见刘娥已醒,忙上前见礼:“姑娘,厨房做了可口的鸽子汤,最是能补身子,不如趁热快用些罢。”
刘娥这时候确实觉得有些饿火烧心,便让碧云扶自己坐在床头,那碧霞也有眼见,随即盛了一碗鸽子汤端过去。刘娥望着眼前这碗鸽子汤,却又觉得不合味口,总是无有食欲,无奈地摇了摇头。
“姑娘,这鸽子汤于姑娘有益无害,怎的不愿用啊?”碧云问道。
“非是我不愿享用山珍海味,怎奈是福薄缘浅,没了食欲。”刘娥望着这碗汤,有些昏昏沉沉。
碧云从她手上接过汤,劝慰于刘娥:“姑娘自晨起至眼下,米水不曾沾牙,就用些鸽子汤,也好壮壮精气神儿。”
刘娥望着那汤汁鲜美,味道醇厚清香,却又不大愿用,只闭上了双目,用手轻柔了太阳穴缓缓神:“你且放这罢。”
“姑娘眼下身子虚着,虽进了药,却不好生将养着,可如何是好?”碧云又极力劝说着。
这时,却听见楼道上已有脚步声传来,碧霞藏不住喜悦之色,口无遮拦,只云:“想必是王爷来看姑娘了。”
刘娥一听是赵元休,忙吩咐于她:“快去掩门,莫让他进来!”
“这……”碧霞有些为难。
“快去!”刘娥催促道。
碧云看她如此,知道其中必定有因,否则断不会至此,又想起那张方子,更能得以确信。想起刘娥尚在病中,是个受不得刺激的,看着左右为难的碧霞,才言:“姑娘既然吩咐了,你照做便是,快去。”
碧霞看她不知为何也偏帮着刘娥,但也知道其中必然有因,遂前去掩门打了门栓。
果然,这刚掩了门,就听见敲门声,那人问道:“娥儿,是本王在外,快些开门啊。”
碧霞在门口听见王爷声音,想要开门,可却见刘娥对她连连摇头,只撒了谎:“王爷,姑娘刚服了药,将无大碍,这刚歇息下。天已黑了,王爷还是请回罢。”
“娥儿,本王只是想瞧你一眼,只看看你好些没有,快些开门哪!”
刘娥这时候因隔着心结,自是不愿见他,只在床上娇气无力道:“奴今日累了,懒怠见人,还望王爷海涵。”
碧云这时又转念一想,既然只有王爷能解那张方子,自然要让他二人见上一面,也道:“姑娘神色不错,像是大安的样子。要不王爷先出去解个闷儿,回头再寻咱们姊妹。”
想那赵元休何等精明,知道这话里有话,也故意应了:“既然这样,那本王且先回去了,娥儿好生歇着罢。”果然他这番话,一见门外人影不见,刘娥这才放宽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