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籽的娇芷园看着还是一如既往地沉寂,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夏侯凌的出现就如一颗石子投进了大海一般,渐渐地没有了声息。半个月的时间又快速地过去了,天气渐渐地暖和了起来。连籽脱下了厚重的皮裘,换上了衫衣,水红色的绣兰襦裙配着月牙白的对襟短衫,看上去清丽极了。
“轻烟,你走错了。”连籽盘着脚坐在胡席上与轻烟对弈,轻烟额前已是泛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手中将刚落下的黑子又噌地一下拿了起来。皱眉,死死地盯着棋盘,不晓得该下到哪里去。
轻烟此刻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痛哭,好容易让连籽找了个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没想到自己成了最受煎熬的人。
“二丫头,你干嘛呢?”许久不曾出现的连心安静地站在连籽的门前,一向温柔的眼眸里带着一点淡淡的冷然和疲惫。
连籽抬头望着门口的连心,轻轻地笑了笑,似乎也不如以往的热心和亲密。扔了手中的白子,起了身,连籽朝着连心的方向招了招手。连心入了屋,瞧了一眼棋盘,笑道:“你倒是好欺负人,轻烟一个丫头哪里知道对弈?就算有些皮毛,叫你一说错,便也有些犹豫了。”
连籽龇牙笑了笑,看着连心接过轻烟手中的黑子落在刚刚轻烟拿起的地方:“就落这,掐着她的龙头,让她前后不接,看她怎么翻身。”
连籽听着连心的话,微微挑了挑眉,也不在意,只是笑嘻嘻的道:“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连心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连籽清澈的笑脸,犹豫了一下,才道:“在屋子里待久了,总是要出来走走的……你,最近过得好吗?”
连籽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有些不解:“我很好啊?怎么了?姐姐为什么这么问?”
连心微微垂了眼眸,快速地瞥了一眼一旁亦是不明所以的轻烟,连籽会意,对着轻言道:“你出去给姐姐倒杯茶,顺便帮我们做些小点心。一上午没吃什么,这会真有点饿了。”
“是,小姐。”轻烟了然,急忙起身出了门,还顺带带上了房门。
连籽上前,拉了连心的手,连心却像被烫了一般缩了回去。连籽更是诧异了,看着连心的眼眸里带上了一丝受伤和不解。
“你……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许久,连心许是做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豁出去似的看向连籽。
连籽微微瞪大了眼睛,小嘴大张,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喜欢什么样的人?是大哥那样的吗?”话已出口,连心迫不及待地拉住连籽的小手,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姐姐……”连籽有些被吓到了,手被连心抓的很痛,可有抽不出来。
“你告诉我。”连心不依不饶地追问。
连籽抿了抿唇,脑海中闪过的身影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脸颊微红,连籽目光有些游弋不定。然这幅模样看到连心眼中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她缓缓地松开了连籽的手,有些哽咽地道:“你喜欢他吧?你也喜欢他的对不对?”
连籽看着连心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心中有些奇怪:“我……”
“别说了!”连心蓦地一声大喝,打断了连籽的话,连心眼眸有些微红,勾唇冷笑,“就算没了记忆也一样会喜欢上他对不对?哪怕顶着如今连家二小姐的身份……你还是会喜欢上他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连籽迷惑的小脸因着连心的话而渐渐地有些发紧,她似乎这才注意到连心消瘦下来的小脸和一身的疲惫沧桑,少了活力的少女犹如百岁老太一般,却少生命的希望。
“呵呵呵……你不知道?”连心失态地笑了几声,蓦地红了眼睛,身侧的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他为了你甚至不惜被别人追杀!给了你这个身份保护你,甚至让爹、娘、还有我!帮他一起保护你!我从来没有什么妹妹……从来就没有!”
连籽的笑脸一瞬间变得惨白,脑海中如游龙穿梭一般不断地闪过什么片段,哭的,笑的,红的,金的……她看不清楚!
“啊!”连籽捂着脑袋滑在了地上,门外,轻烟噌地一下蹿进了屋里,看着地上痛苦地揪成一团的连籽,轻烟吓坏了。
连心一时也被怔在了原地,看着连籽浑身颤抖的模样,她心知闯了大祸,但转念一想那人的维护和爱恋,心中又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怎么回事?”门外,连夫人疾步迈进了娇芷园的大门,犀利的双眼扫过屋内的一切,最终停在了连心攥起的拳头上,“心儿?”
“我不知道。”连心冷冷地道。
“大小姐……你对我们小姐说了什么?她怎么会这样子?!”轻烟有些悲愤地看着头顶居高临下望着她们的连心,心里是止不住的愤怒和寒冷。
“啪!”跟着连夫人而来的雨虹上前顺手给了轻烟一个耳光,冷哼道:“大小姐说了什么也不是你一个丫鬟该质问的。”
轻烟被打的转过了脸,怀中是仍然颤抖着连籽,模样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慢慢地,轻烟轻轻地转回脸,冷冷地看着打了她的雨虹,冰冷的眼神如寒刀一般,直直地射向她,骇的雨虹忍不住退了半步,强自镇定道:“怎么?你出言不逊,我还替夫人教训不得你了?!”
轻烟深深地吸了口气,错过雨虹望向被这一切吓愣住的连心,冷静地开口:“大小姐多日不来,我们小姐一直念念着,夫人狠心禁了她的足,她出不去,难道大小姐也出不来吗?昨夜里,我们小姐还拉着我的手,问我她是不是不属于这个家……夫人,大小姐!奴婢命贱,人微言轻,可请夫人和大小姐开开恩,轻烟奢求不多,让我们在这个府里有个立足一地就行了,哪怕是做奴婢丫鬟呢,轻烟愿意。只是求求你们不要难为我家小姐……她……她从没受过这种苦。”
听着轻烟的哭诉,连夫人冷下了脸,低喝道:“混说什么?!你这丫鬟真是作死的样!给我拖出去关进柴房里!没我的命令,不许给她食物!”
“是!”雨虹勾了嘴,下一刻已是毫不客气地抓住轻烟的胳膊,轻烟虽是连籽身边的大丫鬟,但毕竟吃过苦,娇养的雨虹如半个小姐一般,哪里是她的对手?!你来我往的推搡拉扯间,轻烟一个用力将雨虹推倒在地上了。
连夫人顿时气急了,命了身边的晴草出去喊了两个粗壮的婆子进来,那两个婆子本就是干粗使活的,如今有了在夫人跟前露脸的机会,哪里会不积极?她二人不多时便制服了挣扎的轻烟,顺道还架起了浑浑噩噩的连籽,推搡着将她二人带出了房间。
“心儿……”连夫人望着呆呆地连心,心里说不出的痛,这么些年了,她怎么就没发现女儿的心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姑娘是什么时候知道了秘密,而将那份感情一直藏在了心里,若她早知道……早知道……
“啊!”还未出园门,那拖着连籽的粗使婆子便是一声惨叫。
连夫人急忙奔出屋子,却在见到眼前的情景后冷抽了一口气,几乎干呕出来。
那粗使婆子已是断了整只臂膀,鲜红的血如泉水一般,喷在了娇芷园的地面上,而院子里房顶上,一名黑衣蒙面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上院子里的一切。
“你是谁?!”连夫人大喝,强忍着颤抖的双腿。
黑衣蒙面人并不理会,只是指了指瘫软在地上的连籽道:“她不能出去。”